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莫之舟口中的莫知行，单纯只是“莫知行”。
还是已经被发现，伪装成“茉炘”的“莫知行”。
见到青年的一瞬，茉炘大脑疯狂转动。
从李琦死在自己房间开始，到走进莫之舟的陷阱，她迅速收整其中可能存在的联系。
莫之舟衬衫上沾着的灰尘，脸上也还有没来的及擦去的血迹。
意味着这家伙也刚从某场战斗中脱身，而不是从自己离开房间起进行了跟踪。
杀手和史蒂文口中得知的情报让茉炘能肯定，今晚以公主为饵的突袭就是为了“莫知行”准备的。
她唯一不确定，李琦的死是否是莫之舟怀疑“茉炘”身份故意设的局。
在珍珠别墅这段时间的伪装，茉炘自认为天衣无缝。
当然，如果莫之舟的表演比自己技高一筹，那么她真的无话可说。
思考不过几秒钟，在一切真的成为定局前，不想过多暴露的茉炘选择沉默。
“莫知行，站在这里，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莫之舟缓缓擦去脸上的血迹，双眸中沉淀的杀意让淡紫色越发深邃。
黑影倒影其中，似有波光颤栗。
别墅中鸦雀无声。
拿着枪堵人的保镖原以为只是抓劫持公主的歹人，完全没有料到此时被他们堵截的身影会是莫知行。
在莫家，并非所有人都服从莫之舟。
当头顶的主子只有一个人时，自然是谁就该听谁的。
但如果有继承人在，便是优先继承人。
相比莫之舟，珍珠别墅的一群人早就听惯了莫知行的命令。
当保镖还在犹豫要不要放下枪的时候，黑的像只乌鸦的人在灯光下终于抬起手。
这是大少爷要表明身份了吗？
然而，并不是。
在这些人的期盼中，他们见到的。
是那人十分挑衅地竖起中指，和一声低沉至极的，
“Fuck。（帝国语版）”
中指反转，随即显露出藏在手掌后的迷你闪光弹。
爆闪的光线侵占所有人的视线，等他们艰难睁开眼睛勉强让视线恢复正常时，走廊里漆黑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再看莫之舟。
青年也早已卷走一身杀意无影无踪，唯有走廊窗户夜风飒飒，似在抱怨残破不堪的惨象。
玻璃碎片在夜色中溅出晶莹的光点，宛若一场雷阵雨砸在地面。
茉炘借着闪光弹的掩护从二楼走廊跳下，身后，莫之舟还是和她印象中那样，如同阴魂不散的厉鬼。
她方才从破开防弹玻璃的震荡中缓冲过来跑出几步，应该被闪光弹影响的人几乎同时在地面站稳。
盯着黑影，莫之舟迈出步伐，手掌捏紧时发出的喀拉声让没有感情的语气沁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大哥，又要和我玩游戏了吗？”
玩你个头。
茉炘手里滑出一颗手榴弹，拉开拉环朝后面抛去。
早有预感，莫之舟轻而易举地避开朝自己扔来的东西。
却没有马上听到爆炸声，他看向茉炘。
也是转瞬间，夜色中划出抛物线的另一道黑影迎着他避开的位置，贴近眼前。
爆炸震耳欲聋。
因为知道这点小玩具对莫之舟没有用，茉炘没有回头看。
她扫了眼灯火通明的珍珠别墅和已经守得密不透风的出口，选择重新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别墅内部。
滚滚硝烟散去，莫之舟拂去一身尘埃，于呼呼风中吹散的刘海难掩眼中钻出的愉悦。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地狱岛玩过的猫鼠游戏吗？”
茉炘从脑子里翻出别墅内部结构图，找出备用电源所在的位置，又数了一遍自己刚才从杀手们身上搜出来的装备。
穿插在各个凌乱的房间中，暂时用炸药爆破了一处重要电源，她特意绕了个结构复杂的地方跑。
听见爆炸声，别墅中跟着出现的灯影晃动间犹如萤火，莫之舟的声音始终不远不近。
“大哥不觉得，你现在就像到处乱窜的小老鼠吗？”
像你个头。
额头大汗淋漓，冷风一吹就散，但上半身闷的层层束缚却不是那么好受。好似拖着两块不透气的板砖，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
茉炘顶着压力，避开莫之舟扔出的椅子腿。
她随手把定时炸弹贴在墙面，差点被栖近的莫之舟一拳砸到头上。
不过被她关上用来当拳头的门却不好受，直接成了粉渣。
粉渣稀沥沥往下落，又被呼啸的海风吹开。
莫之舟从门口走出来，死死盯着没有逃出去而是在别墅内部欲往上逃窜的黑影。
再靠近时，眸中升起的短暂兴奋化为如有实质的杀气，
“大哥是要去找茉炘吗？
她救不了你的。”
莫之舟手心掐在肩上的寒意刺骨，茉炘凝滞的思绪却在这时豁然打开。
很好，‘茉炘’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她拧身一拳朝莫之舟的脸上砸去，拳头瞬时也被莫之舟接住。
拳风散开，在莫之舟手掌还没捏紧时，茉炘另一只手拍了拍莫之舟捏着自己肩的手尖。
青年一顿，下意识避开兄弟间过去偶尔出现的接触动作。
她嘴角微勾，被莫之舟捏住的手撑开，将藏在拳头里的东西拍在莫之舟手里。
随即抬腿一脚朝青年的腰腹踹去。
犹带雷霆的气势让莫之舟撤步躲避。
等发现手里的异物感，打开手掌时，压缩炸弹贴在手心的温度已经开始上升。
再想扔出去，上面沾着一层胶竟纹丝不动。
“惊喜。”
茉炘低沉嘲笑一声，在炸弹爆炸前拔腿就跑。
“莫，知，行！”
火光和爆炸声在黑暗中热烈，茉炘喘着粗气跑上二楼时，手里还捏着一瓶顺手拿的酒。
在二楼灯光敞亮的大厅中，她举起枪口，瞄准高悬的水晶吊灯。
一串串“喀拉拉”的火花炸响，整个大厅灯光发出滋滋的杂音。
又是两枪，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哗啦一下摔在地板深红的天鹅绒地毯上。
手中酒瓶甩出，茉炘扫了眼又出现在自己身后二十米不到的莫之舟一眼，青年双手空空如也，衬衫的灰尘倒是不少。
打火机在她手中亮起。
水晶灯燃起的天鹅绒地毯刚生出火苗，又因为火机和炸弹的加入，浓烈的火光滚着硝烟顷刻冲出，似要将整个大厅撕开般。
跟在后面的仆人和保镖们压根就看不清两个人的身影，只听到一路爆炸的动静，从二楼跑到一楼，又从一楼跑上二楼。
等紧赶慢赶看到莫之舟，和莫之舟面前冲天而起的烈火。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刚才那个人哪里是大少爷，这不纯纯的恐怖分子吗？
火还没来的及遏止，没过两分钟，别墅一楼便零零碎碎出现了爆炸。
沉夜中还没有安稳十分钟的珍珠别墅马上又陷入混沌的黑暗中。
茉炘扔掉手里的控制器，她一边避开匆忙往下赶的人，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把枪支和匕首包在衣服里从窗户扔进楼下的火海。
帽子和头套一起取下，暂时呼吸了会新鲜空气，她拿出从史蒂文手里顺的手机打了电话。
电话那边青年兴奋的声音先响起。
“行哥，我跟你说，我接了个大单，正在黑一个特别有钱的别墅的安保系统，别的不说我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难度的事情。
我记得你现在在黑启市吧，刚好我黑的也是黑启市的，我把地址给你，你要不要去捞一比。”
“……”
茉炘头疼地扯下口罩，“新身份准备好了吗？”
青年老实道，“早就好了。”
“让素简给我准备一具‘莫知行’的尸体，左肩上有枪伤，随便灌点神经破坏的毒药，最后伪装出伤口感染死亡的假象。”
“啊？”
电话那边的青年惊讶道，“行哥，你暴露了啊。”
茉炘咬牙道，“托你的福。”
她站在三楼某房间的阳台上看了眼自己五楼的房间，选择了远离那个房间的路，去往别墅的顶层。
如果莫之舟以为自己会去找“茉炘”，他一定会优先去那里。
不被知道具体位置的自己，反而能获得短暂调整的时间。
“素简那里有我的血液样本，她知道该怎么做，尸体准备好就扔到黑启市的黑区，那是古川家族掌控的区域。”
茉炘撕开上半身裹紧的床单，但听电话那边青年不解问道，
“早知道离开莫家这么麻烦，行哥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们直接离开伊甸？”
她取下防弹衣，迎着夜风重重喘了口气。
“陆修远，你还记得格温吗？”
青年的声音隔了好几秒才响起，“母亲大人吗？”
“我只是……想完成格温的遗愿而已。”
“母亲大人的遗愿？和莫家有关？行哥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啊？就算是搞垮莫家，大家也能争取争取做到的，你。”
“用你的猪脑想想，如果真只是把莫家搞垮那么简单，我还会在这个地方待二十年？”
茉炘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毛衣领口，她坐在顶楼屋檐上稍微侧头就能看到五楼某房间出现的亮光。
就是不知道出现在那里的，是莫之舟还是司棋。
“那行哥你完成母亲大人的遗愿了吗？”
夜风中散去身上的硝烟味，连带着茉炘嗓子里压着得无名火也冲了个干净。
“没有。”
“但我不能永远困在回忆里。”
在青年开口询问前，茉炘加快了语速低声道，“记得把珍珠别墅的监控全删了。”
“行哥你怎么知道我……”
电话挂断，茉炘手上最后一枚压缩炸药沾在上面，她取下手套和防弹衣一起在黑暗中抛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