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呼啸，警笛长鸣。
开放式的教学楼走廊的栏杆旁挤满了一群群学生，像密集攒动的蚂蚁，集体向下眺望着。
警察拉起了警戒线，将看热闹的学生阻挡在外。
但对于楼上的学生而言，这些是徒劳的。
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叠放在一起的破碎身体，地上来不及清理的血迹，几个平时耀武扬威的校霸转瞬间化作了四具僵硬的尸体。
他们的脖子扭曲着，四肢折断着，有的头部炸开，脑浆迸裂。地上红的白的混合物已经凝固，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四名男生意外坠楼，K市二十一中要出名了。
但课仍然要上，几个老师脸色严厉地驱散了聚集的人群，尽管如此，学生们仍然无法抑制自己或兴奋或恐惧的心情，教室里的喧嚷久久不停。
他们的心理被压抑地太久，任何的意外都会激起他们的兴奋。
作为事发的班级，方雪的教室这种情况更甚。
她的老师们都被警方带去协助调查了，因此这一下午都将是自习课。
或许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天他们还会迎来停课。
方雪的同桌蹭预测过那几人或许会在看守所待三天，但在权力的运作下，仅仅半天他们便离开了那里。
但现在看来，这绝非正确的决策。
方雪很清静，心情也不错，因为一向吵闹的同桌此刻并没有多说什么话的意思。她脸色发白，刚才还吐过一次，现在正趴在桌上睡觉。
一只手做着数学题，一只手抚了抚怀中女孩的脊背。
不自觉地笑了笑。
到现在为止，女孩的心结都已消失。她的过去已随着清算斩断，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从刚才那一刻她，她的身心皆属于方雪。她为方雪而存在，心脏为其而跳动。她将是最锋锐的剑，一切的思考都将围绕着方雪。
这很好，正是她所要的。
她现在就能感受到的，女孩的心跳随着她的轻抚而舒缓，随着她的动作而加快。女孩的身体棉花糖般柔软，又会随着她的命令而锋锐。
...
下午四点。
班主任回到了教室，宣告了停课三天的消息，又急匆匆的走了。
停课只涉及他们班级，其他班仍然正常授课。
有人小声的与同桌欢呼着，但都没有太大声。混混四人的名声一直不好，加上平时经常逃课，他们的死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并没有什么实感。但无论怎么样也是同学，哪怕心里为三天假期高兴也不适合讲出来。
课室的氛围有些压抑，但基调还是愉悦更多一些。
“方雪...”
同桌的少女突然发声，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显然刚才给她吓得不轻。
缓缓的抬起脑袋，她一条胳膊撑着桌子，脸色有些复杂的说道。
“要停课了么？”
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方雪仍然进行着演算，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用鼻音“嗯”了一声。
算是回应了。
少女又虚弱地回过头，趴伏在桌面上，叹了口气。
她的呼吸又均匀起来，似乎又在尝试睡去了。
只是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
五点二十分，学生放学了。
学生一群群地从校门涌出来，外面是十分关切的家长。
哪怕已经尽量封锁消息，但二十一中出了人命这件事还是很快闹得沸沸扬扬。
主要的传播途径自然是学生偷偷携带的手机，网络上的录像与图片已经铺天盖地，自然引发了学生家长们的担忧。
他们挤在大门前，水泄不通地形成了一堵人墙，尽管有警察维持秩序也非常混乱。
伴随着学生的出现，这种混乱更加剧了些。
道路有些拥挤，不需要家长接送的学生已经步行离去。
这里面不包括梁温宁。
她是方雪的同桌。
有些虚弱的身体在校门口徘徊着，她四处眺望着人群，期盼在里面找到她的母亲。
只是许久都没有收获。
眼神暗了暗，但她可以理解，毕竟母亲很忙。
尽管性格乐观，待人友善，但这个长相普通的少女其实有一件难解的家事。
她的社交能力很好，也很会关心人。这帮助她收获了很多好朋友，她也总是温柔地对待着他们。
尽管同桌的方雪对她有些冷清，但喜欢热闹的性子还是驱使她不断地与其贴近着，尽管没有什么成效。
眼神有些晦暗，她穿过人墙，顺着人流走在道路的一侧。
肚子还隐隐有些难受，她一手捂着，苦着脸慢慢走着。
她的出身很普通，父亲是建筑工人，母亲是某个玩具厂的职工。
但她的父母很爱她，她是这个普通的家庭的掌上明珠。温暖不乏关爱的童年养成了她喜热闹的性格，只是她的平凡家庭也有很大的困扰。
一年前，她的父亲在建筑工地受了工伤。坠落的砖块砸断了他的一条腿。从那以后养伤了大半年，也没法再做什么体力劳动。
赔偿款被黑心老板用各种理由克扣了将近一半，幸好剩下的钱还足够供她上大学找工作，而且母亲也很勤劳，在父亲负伤后支撑起了家里的大半个天。
她没什么好抱怨的，她的父母很爱她，她知道他们的不易。只是每当开家长会，她的父亲不能来，母亲也总是忙着工作。每当老师问起，这个一向开朗的女孩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但没关系，她的成绩很好，不然也不会成为方雪的同桌。可以说在父亲负伤之后，她就成为了家里的那颗闪烁着希望光芒的小太阳。
步行离开了校门口，她低着头闷闷地走着。已经离开了人流，走到了那条熟悉的街道。
身体仍然有些不适，她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似乎整个班里都没有吐得像她这么厉害的？
不明白什么原因，她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她很喜欢夕阳，每次看到那灿烂的金光总是不由得驻足观赏。
而值得庆祝的是，今天似乎并不全是不好的事？
抬起头，天边的火烧云映衬着楼房，影子拉的老长，金灿的天空有圆滚滚的麻雀飞过。
只是她看得痴了，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偏离了街道。
更没有注意到，身后呼啸而来的——
私家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