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存在力？
根据魔女教内部的研究，所谓的存在力，实际上就是因为神权的负担所导致的“魔女”存在感的逐渐削减。
这个削减不仅限于人们的主观感受，也关乎着“魔女”本身对世界的改造能力。
最开始，“存在力”正常的魔女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拥有着对世界正常的“改造能力”与“被改造能力”。
但随着存在力的削减，她自身就像被世界遗忘一般，逐渐失去了被世界“记忆”的能力。
也就是对世界的“改造能力”和“被改造能力”。
这种缺失的速率缓慢，并不起眼，在魔女开始屠戮世界的过程中进度缓慢。
而之所以能被魔女教的人纪录下来，是由于一场屠杀。
在当时，魔女的身边是存在追随者的。
他们崇拜且畏惧魔女强大的力量，竭力的讨好，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魔女的创始者们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怀揣着宗教般的信仰，将魔女视为灭世的神明，竭力献上自己的一切力量，为魔女铺平大道。
于是，那件事就在一次屠城的过程中发生了。
想要屠掉一座城池，即使魔女拥有只看别人面貌就杀死他人的能力，也是几乎不可能。
——她的追随者们帮助她完成了这件事。
几人伪装成了商贩，通过贿赂官员、调查市场等方式，调查清楚了城内的人口情况。
几万人。
在纠结了众多官员，以节日庆典的名头将大部人集结在城心的一处大广场后，搭建的简陋高台上，魔女与她的侍从们杀死了到场的所有人。
在更多人人因为各种连携的攻击意外死亡后，他们杀死了城内的绝大部分人。
也是在那一瞬间，魔女教会的创始人发现了那惊奇的一幕。
他们的领导者——那个犹如神明一样的魔女，她的身体在阳光下逐渐变得如水一般通透、透明又虚无。
自下身开始，连带着她穿着的衣服一起，全都如同海市蜃楼一样蒸发了。
但...还留下了一样东西。
即使身体尽数消散，但那个部位仍然保留在那位创始人的视线中。
——是她的头颅。
失去失去了支撑的头部在引力下坠落在地，在木质的地面上滚了几圈，险些滚落下去。
但即使如此，她仍然活着，保留着光滑断面的脖子连接的头颅上，她露出了一副惊恐的，无措的，难以置信的神情。
离她最近的创始人连忙将她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粘上的尘土。
这就是突然损失存在力的代价，尽管不会死亡，但她的身体成为了另一种特殊的存在。
一种，如同幻觉一般的，灵体的存在。
而显然，仍然是实物的头颅与已经化为灵体的身体无法对接，具记载，她就这么作为一个头颅被人抱着走了一段时间。
而幸好的，他们后来找到了解决办法。
办法也很简单，就是让魔女完全化为灵体，这很容易，只需要杀更多人就能做到。
比较棘手的是，如何与灵体的她交流？
他们的解决办法是，头发。
将魔女的头发剪下，他们发现在魔女化作灵体的过程中头发仍然会留下，并且将头发握在手上就能与魔女产生联系，能够接触到她。
——这就是“戒指”的雏形了。
在创始人追随魔女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故事，但大多已经失传，这是保留下来的较为完整的一个。
后来，魔女死去之后，所以由头发做成的戒指都随着她消失了，保留下来的只有方雪手上的这枚。
但它并不来自头发，而是灵体的魔女的血液。
很奇怪吧，她死后居然在原地留下了这么一些实体化的血液，并且凝结成了如红宝石般晶莹优美的存在。
说起来，魔女居然会死，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她本应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才对。
即使化为了灵体，她也不会消散，甚至可以继续化成灵灵体，灵灵灵体。
但很遗憾，关于这些事情的记载都失传了。即使想要查询也无从得知。
抚摸着女孩的脊背，方雪默默地发着呆。
最开始的那位魔女可是进行了覆盖世界的大屠杀。如果她的能力与自己怀里的小可爱相比没有什么差别，付出的代价也相近的话，这怎么也不是仅凭她自己的能力就能完成的事情。
即使有其他人的帮助，也不行。
光是付出的代价，就会让她连灵体状态也无法维持，持续的存在力消散会将她丢进被世界遗忘的深渊。
现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就已经无法改变物体的位置，无法触碰他人了，那再下一步呢？
会不会连空气都无法转移，完完全全被固定在原地？
她不知道。
因此，她相信魔女一定有某种方法，某种能够恢复存在力，至少也是能大幅削减存在力损耗速率的方法。
针对这个，她已经有一些猜测。
或许可以靠某种方式，例如依靠别人的手杀死他人，而不是让人死于某种小几率事件？
亦或是通过减少小凌直接杀死的人数，让更多的人死于由直接杀死的人的死亡造成的意外？
这些她先前已经都试过了，现在就是收获结果的时候了。
“小凌。”
贴着女孩的耳朵，她轻声说道。
“唔...怎么了。”
女孩含糊的声音像是一块可口的棉花糖。
“对比一下那天在天桥上时你杀人的感受，和那个杀死那个付林浩时你杀人的感受，你能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不一样的地方吗...？”
女孩声音低沉，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主人...我...我不想杀人了...”
方雪的脸僵住了，她没想到女孩竟是这样的回答。
“为...为什么？”
她推开了女孩的身体，使两人间隔着一些距离。眼睛危险的眯起，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审视着眼前的女孩，她双目茫然，两只红宝石般的眼瞳呆呆地张开，又没什么焦距。
“因...因为...”
结结巴巴地开着口，似乎是因为紧张，她几乎说不出话。
“主人让我杀人的时候...表现得总是很...让人害怕...”
她眼神躲闪，目光低垂着。
“我...我很喜欢平常的主人，平常主人会抱我，会亲我，会给我前所未有的开心的感觉。很温暖，我很喜欢。”
“可..可是...”
“主人让我杀人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和平时很不一样。”
“总是让我感觉...我是一件工具一样...”
低声扭捏地说出了这句话她又猛地一惊，似乎觉得不应该这么说，她又连忙继续出声，想要修改自己的言辞。
“主...主人...工具什么...也没关系，我可以接受的，只要主人不抛弃我就好。”
方雪看她的眼神愈发冰冷了，察觉到这一点，她急得几乎哭出来。
“只是...只是...前几次主人让我杀人的时候，总是好危险，好危险。那次主人昏迷的时候我也好害怕，我好害怕失去主人，拜托！拜托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终于哭出了声，泪珠如同断线一般砸下，又飞快地消失无痕，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啪嗒。”
方雪的双手轻轻用力，将她推了下去。
“有一点你说对了，你的确是我的一件工具。”
“但你不需要在意这一点，我赏罚分明，你乖乖听话就有奖励，我不会离开你的。”
“但是前提是乖乖听话...懂吗？”
像是突然坠入冰湖，凌黎灵只觉得浑身一片冰冷。感受着方雪淡漠的话语，冰冷的视线，她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天使突然离她那么远。光好像变地虚伪，只是为了行进而产生温暖了。
“我...”
木讷的抬起脑袋，她感受着冰冷的地板，心如刀绞。
如果主人不要她了怎么办？
她难以想象那样的日子，与主人在一起的日子不用担惊受怕，有温暖的怀抱，有抚摸，还有甜言蜜语。
但如果主人抛弃她了，她该怎么办？
世界那么灰暗，那么可怕。
她眼中的光渐渐灭了，红宝石的瞳孔中住进了漆黑的影子。
那么主人...也是灰暗的世界的一员了么？
怎...怎么办...？
杀掉吧。
她能感受到，心中有一个声音对她说。
杀掉吧。
抬起了眼睛，世界的色彩褪去了，光变成了亮灰，床变成了暗灰，地面，天花板，一片单调的白。
她看向方雪的脸，那里还有色彩。主人的脸庞苍白而美丽，唇红齿白，此时正对她露出微笑。
诶？
她在...笑么？
色彩又重新灌进了视线里，阳光又变得金黄，床单又变得樱粉。
聚精会神的，她听到主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她没听到。
只是见到主人又伸出了一只手，对着她伸出的手。
茫然的，她牵了上去，然后被拉到怀中，耳边传来了轻轻的耳语。
“所以...要乖乖听话哦，明白吗？”
“明...明白了。”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她急忙答应道。
“嗯，乖！”
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方雪满意地说道。
“现在，小凌可以告诉我，我刚才提出的问题了么？”
“嗯...嗯！”
点了点头，凌黎灵将自己的感受讲述出来。
“天桥上那次，有一种很强烈的，什么东西都抽走一样的感觉。”
“付云浩那次...好像就没有。”
“这样吗...”
那么第一种猜想就大概率是正确的，而第二种猜想应该就是错误的。
点了点头，方雪盘算了一下时间，命令道。
“你先下去吧。”
女孩顺从的从腿上爬了下来。
于此同时，一个推着轮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