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陛下会变卦？”江厉饶有兴趣地反问向江澄。
这种事情都下了圣旨了，当今陛下那么在乎名声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反悔呢？
当然，更令他好奇的是江澄似乎笃定了他这婚结不成。
“因为陛下赐婚于我本来就不安好心。”江澄实话实说，“陛下将公主下嫁给我，看似是给我最高的嘉赏和认可，实际上却是想要断了我以后的仕途。”
对于自己的父亲，江澄并不打算撒谎去掩饰什么。
“陛下想要借公主之名将我束缚在京城，这样咱们家就不会出现两个位高权重之人了，陛下害怕一直以来的权利平衡被我所打破。”
“毕竟我到边境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可以领一支千人队伍，再给我几年时间，这千人队伍可能就不止是一支那么简单了。”
凭借前世在军队管理和指挥的经验，加上他在每次战斗中总是冲锋在前。
因此，他在军队中的地位提升得比以往更快、更稳固。
回想上一世，此时他仅是一名百夫长，但这一世他已经晋升为千夫长，甚至隐约有进一步晋升的迹象。
这在以前或许不算什么，但现在大将军年岁已高，退位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突然崛起，加上屡次立下奇功，自然让端木燕感到忧虑。
总不能因为他父亲是江厉，立功之后就不给予任何封赏吧？
否则，如果其他人也立功了，难道也不予封赏吗？
这样下去，端木燕的威望将会受到严重损害。
“我从未料到你在这一领域竟有如此天赋，记得当初你向我透露不愿涉足政坛，而是选择从军时，我确实认为你有些鲁莽，竟想投身战场，与人拼死搏斗。”
江厉当时虽然同意江澄加入军队历练，但他绝未想到江澄能在军中大放异彩。
他甚至特意嘱咐军中的熟人关照江澄，避免将他置于过于危险的境地。
然而，江澄一旦进入军营，却偏偏向危险之地挺进，更令人惊讶的是，江澄总能化险为夷。
实在难以判断，是江澄的英勇无畏，还是他的运气过人。
“这婚事是否成功，我们暂且搁置不谈。”江厉挥了挥手，狐疑地望着江澄，“我怎么感觉你小子真的对三公主有意思？”
“我喜欢她。”江澄坦率地承认。
这直接坦白的话让江厉一时愣住了。
“你说你喜欢她？”江厉仿佛见了鬼似的看着江澄，有些难以置信，“你见过三公主吗？就喜欢她？”
他不记得自己的儿子曾与三公主有过会面啊！
而且这位三公主不仅受宠，还异常神秘，至今未在公共场合露面。
即便是他，也只是在御书房见过三公主几面。
端庄、漂亮，还带着一点奇女子的意味。
“见过几次面。”
“只是见过几次面？”江厉的面容逐渐变得严肃认真：“你知道三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吗？在所有人中，只有三公主享有见陛下不跪的特权。”
“未出嫁便能在京城获得一处独立的府邸，甚至还特别调派了一队禁军作为她的私人护卫，她的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太子！”
像三公主这样受宠的公主，江厉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更不用说，三公主还能参与一些政务，陛下直接默认她有权处理。
如果不是三公主身为女儿身，没有继承帝位的资格，他毫不怀疑陛下会废掉现在的太子，转而立她为太子。
自然地，将三公主赐婚给江澄无疑是最大的恩宠，这一点无人怀疑。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看重的是三公主这个人，而不是她背后所代表的那些东西。”江澄当然明白三公主在端木燕心中的重要性。
也正因为特别看重她，才不会轻易地将她托付给一个不值得的人。
他可以肯定，在将三公主赐婚给他的时候，端木燕肯定对他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尤其是私生活方面。
从某种意义上说，端木燕并没有看错人。
但端木燕的心思并不单纯，这一点江澄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即使端木燕不愿伤害端木凤，也不代表不愿伤害他江澄。
江厉沉吟片刻：“你喜欢她，那你确定她也喜欢你吗？我们家并不推崇所谓的忠君之道，所以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爹这丞相已经做得够久了，陛下和我已经两相生厌了。”
“只是你这么想并不代表别人也会这么想，三公主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这无疑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陛下是在给你树敌，他想逼你将注意力放在官场的斗争上。”
江澄有些惊讶地看着向他吐露心声的江厉。
似乎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
毕竟江厉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厉看了看江澄的表情，笑了笑：“怎么？担心我舍不得这颗脑袋上的头颅？我知道你心里有数，而且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说什么呢？”
“骂你？说你？还是不支持你，将你逐出家门？在我看来，这些统统没有必要。”
“江澄，你已经长大了，爹是时候放手了。”
从江澄独自一人离开京城，前往边境短短半年的成就来看，这雏鸟已经羽翼丰满，成为雄鹰了。
再继续留在身边，对双方都无益。
“爹......”江澄的鼻头有些酸楚。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会得到江厉的理解和支持。
更没想到他对于自己的放手会比上一世来得更早。
虽然他知道江厉对这件事不会反对，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支持他这么做的，甚至是在拿全家的身家性命做担保。
一旦事情失控，很容易就会变成九族消消乐。
“既然你说你能处理好这件事，那我就真的不插手了。”江厉摇了摇头，起身正要离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叮嘱了江澄一句。
“对了，这件事别告诉你娘，我怕她胡思乱想，晚上睡不着觉，只要成婚时让她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
“放心，不会让她担心的。”江澄连连点头应道。
江厉走到江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角，欣慰一笑便离开了。
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只是再陪江澄胡闹一阵子，他舍得。
谁叫这是自家儿子呢？
江澄凝视着江厉远去的背影，直到他离开很久才转身返回自己的院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