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骸彻底撕下了温文尔雅的伪装,滔天的煞力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燃烧、升腾。头顶的念珠串彻底分解,化作九颗巨大的、五官扭曲痛苦的怨魂之首,环绕着他缓缓旋转,发出足以撕裂神魂的尖啸。整个堡垒通道的有机质墙壁仿佛活了过来,暗红色的脉络疯狂搏动,汩汩的能量如同血液般涌向玄骸,使得他的气息节节攀升,几乎要冲破六阶的壁垒!
“亵渎圣名者,唯有以魂飞魄散洗刷其罪!”玄骸的声音变得嘶哑而重叠,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他体内同时咆哮。他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那九颗怨魂之首骤然融合,化作一尊三头六臂、高达数丈的寂灭煞魔虚影,六只手臂各持由极致煞力凝聚的刀、剑、枪、杵、鞭、索,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维恩扑杀而来!
秘法·煞魔临世!
这是玄骸引动此地积累无数年的煞气与怨念,结合自身本源施展的至强一击,威力已无限接近七阶门槛!煞魔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光线湮灭,连堡垒本身的结构都在哀鸣、崩解。
“退!”慕云脸色剧变,拉着青岚和林素儿急速后撤,同时将《云水清心诀》催动到极致,水蓝色光华化作坚实的屏障护住三人。即便如此,那逸散出的煞魔气息依旧让她们气血翻腾,神魂刺痛。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维恩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这一击不仅威力巨大,更锁定了他的神魂,避无可避!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光暗平衡的太极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不再仅仅是调动力量,而是将他自西玄以来,所有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对平衡之道的感悟,尽数融汇贯通!
“阴阳轮转,混沌归元……”
他低声吟哦,双手在胸前虚抱,平衡之刃·拟态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他掌心之间急速膨胀、内部仿佛蕴含着星云生灭、宇宙初开的混沌光球!光球并非纯粹的光明,也不是极致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不断生灭变幻的“混沌”色彩,散发着令万物回归本源的气息。
本源秘术·归墟洪炉!
这是维恩在此地极端压力下,将平衡之道推演到更高层次所领悟的终极手段之一,模拟天地归墟,化万物为混沌!
“去!”
维恩双手向前猛地一推,那混沌光球无声无息地飞出,迎向扑来的寂灭煞魔。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光华。当混沌光球与煞魔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紧接着,那威势滔天的煞魔虚影,如同被投入洪炉的冰雪,从接触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消融,化作最原始的能量粒子,被混沌光球吞噬、同化!那六柄煞力兵刃、那狰狞的三头六臂、那无尽的怨念嘶嚎……一切都在“归墟”的力量面前,归于虚无!
“不——!!这不可能!!”玄骸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他感觉到自己与煞魔的联系被强行切断,更恐怖的是,那股“归墟”之力在吞噬了煞魔后,竟顺着能量连接,反向侵蚀而来!
他疯狂催动蚀魂煞力试图阻挡,但那混沌光球如同无物不噬的黑洞,任何形式的能量在其面前都只有被分解、吸收的下场!
“圣主……救我!”玄骸绝望地嘶吼,眼中充满了恐惧。他体表的煞力防护如同纸糊般破碎,身体开始从指尖开始,寸寸化为飞灰。
就在玄骸即将被彻底湮灭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坠龙渊猛地一震,仿佛某种沉睡的庞然巨物被惊醒。堡垒上空,那块房屋大小的源煞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无尽疯狂、古老与威严的暗红能量光柱,如同天罚之剑,无视堡垒的阻隔,骤然轰下,目标直指维恩!
与此同时,一个宏大、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够了……窃取吾之权柄的蝼蚁……”
该隐! 他终于不再隐藏,直接出手了!
这道能量光柱,蕴含的不再是简单的煞力,而是该隐的本源意志与力量!其威力,远超玄骸的煞魔临世,足以瞬间蒸发寻常七阶强者!
维恩瞳孔骤缩!他刚刚施展完“归墟洪炉”,力量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空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该隐本体的绝杀一击,他几乎来不及做出有效防御!
“维恩!”
“阁下!”
慕云、青岚、林素儿三人睚眦欲裂,想要冲上前,却被那光柱散逸的威压死死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维恩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他没有试图去硬抗,也没有慌乱闪避,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体内残存的、以及刚刚被“归墟洪炉”吞噬转化的海量能量,尽数灌注到怀中被重重封印的那块来自千礁湿地的源煞碎片之中!同时,他强行引动了碎片深处,那道属于该隐的、微弱的“印记”!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引!”
维恩嘶吼着,将那块被能量撑得几乎要爆炸的碎片,猛地掷向轰击而来的暗红能量光柱!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发生了!被维恩强行激活、并以其平衡之力作为“催化剂”的源煞碎片,在与该隐本体能量碰撞的瞬间,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剧烈反应!就像往滚油中泼入冷水,又像是正反物质的湮灭!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了整个堡垒内部,坚固的有机质结构如同沙堡般崩塌、粉碎!慕云三人被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残破的墙壁上,鲜血狂喷。
爆炸的中心,空间仿佛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后面光怪陆离的混沌色彩。那块巨大的源煞碎片剧烈震颤,表面出现了无数裂痕。
而维恩,虽然利用这巧妙的“引爆”化解了大部分致命攻击,但依旧被残余的能量狠狠击中,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面,斗篷破碎,浑身浴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手中的平衡之刃也溃散消失。
“咳咳……”维恩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透支太大,又承受了爆炸余波,已是强弩之末。
烟尘缓缓散去,露出了爆炸中心的景象。那块巨大的源煞碎片虽然布满裂痕,却并未完全破碎,依旧悬浮在空中,但散发出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而玄骸,已在刚才的爆炸与能量反噬中,彻底化为飞灰,连惨叫都没能留下。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一个模糊的、由暗红能量构成的巨大虚影,缓缓从那布满裂痕的碎片之上升腾而起。那虚影依稀能看出一个戴着王冠的人形轮廓,双目位置是两团燃烧的血色火焰,散发着睥睨众生、漠视一切的绝对威严与疯狂。
正是该隐的意志投影!
虽然只是投影,但其散发出的威压,却比之前的玄骸和能量光柱更加恐怖,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恶意凝聚体。它冰冷的目光,跨越空间,牢牢锁定了倒在地上的维恩。
“狡猾的虫子……竟然利用吾之力量反击……”该隐的投影发出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但,一切都结束了。你的身体,你的‘平衡’,将成为吾重临世间最完美的载体……”
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触手,从投影中伸出,缓缓地向无法动弹的维恩缠绕而去。慕云三人目眦欲裂,却连手指都无法抬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维恩看着那逼近的能量触手,又看了看远处焦急万分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明悟。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并非放弃,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了体内那最核心的、代表着平衡本质的太极之中。
“光与暗……创造与毁灭……对立……统一……”
他的意识在生死关头变得无比清晰,过往的一切感悟如同走马灯般流转。西玄的征战,安娜的血镰,琳的龙吼,玉璋的“衡”之理,归墟洪炉的混沌……所有的画面、所有的理解,最终都汇聚到那旋转的太极之上。
就在能量触手即将触及维恩身体的瞬间——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不再有金光,也不再有暗影,只剩下一种如同宇宙般深邃、包容一切的平静。
他抬起手,指尖轻点虚空。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光华闪耀。但那些逼近的能量触手,却在距离他身体一寸之地,诡异地停滞了,然后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从头到尾,无声无息地消散。
该隐的投影第一次露出了类似“惊愕”的情绪波动。
“这是……‘无’?你竟然触摸到了‘无’的边界?!”
维恩缓缓站直身体,他身上的伤势依旧严重,气息依旧微弱,但他的存在本身,却仿佛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了一体,变得无比和谐,又无比超然。他不再仅仅是在“使用”平衡之力,他自身,在此刻,就是“平衡”的化身。
“该隐,”维恩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破碎的空间中,“你追求极致的力,无论是光还是暗,都只是‘有’。而超越了‘有’与‘无’的,才是真正的‘道’。”
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指向了该隐的投影,以及他身后那块布满裂痕的巨大碎片。
“此地,不应再有你的痕迹。”
“尘归尘,土归土。”
“散。”
没有咒文,没有术式,只有一声仿佛言出法随的敕令。
话音落下的瞬间,该隐那庞大的投影,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扭曲,发出无声的咆哮,最终不甘地、一点点地消散于无形。而他身后的那块巨大源煞碎片,也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所有的裂痕同时亮起,然后“嘭”的一声,化作漫天晶莹的粉末,缓缓飘落,其中的混沌能量被维恩周身那无形的“平衡”场域悄然净化、吸收,反哺着他干涸的身体。
笼罩坠龙渊无数年的暗红光芒,骤然消失。深渊之底,第一次迎来了久违的、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天光。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慕云、青岚、林素儿呆呆地看着站在废墟中央、身形有些摇晃却依旧挺立的维恩,仿佛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维恩缓缓转过身,看着他们,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微笑。
“结束了……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