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好冷......我讨厌凛冬，我讨厌寒冷,但为什么还会找上来！
“没想到还有真意外之喜……那个巫婆没骗我！哈哈哈！”
紫衣飘荡，寒风凛冽。
男子站在教堂的尖顶上，俯瞰着清冷的街道。
笑声中带着几分狂妄与兴奋。
“抱歉有点失态……”他横过手指擦净眼角的泪水，笑声逐渐收敛，语气也变得礼貌而温和。
如果忽视他那张因狂笑而微微扭曲的脸
“我尊敬的戴雅女士。”
“只要您跟我走……我什么也不会做。”他微微附身，打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的无害，就好像他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虽然他已经尽力的去展示自己的“友善”。
但对戴雅来说这副敞开大门的样子只能联想到一个词——铁处女。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扼住了。
“倘若大人您执意留在这，我拿您自然没有什么办法。”
看着戴雅的警惕与不为所动，他只是干笑一声。
“但老巫婆跟我说过……您只是没有拾起自己责任的打算。而我只是帮您回到正轨而已。”
“如果您始终不做表态的话……那我只能从您身边的人下手……一个，一个，一个……”他始终带着那副微笑，伸着纤长的手指带着洁白的手套随着语调一下下的轻敲着自己的胸口。
戴雅却感觉这根手指像一柄锤子敲打着自己的心。
沉重，无助，痛苦，与憎恶。
好难受。
如梦境般的暗流将她包围窒息。
她讨厌那种感觉，更厌恶眼前这个男人。
“你这个魔鬼，该死的畜生，给你一分钟从我面前消失！”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翠绿的瞳色下翻涌着暗紫的魔瞳。
“别用那蜜饯般的薄唇说出这样刻薄的话女士。”男子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不要怪我，我也只是收钱办事……要怪就怪那个老巫婆盯上的那个安瑟苏人。您只是非常不幸运的被我们发现了而已。”
“我会给您几天的考虑时间，”
他背起手沿着屋脊缓步走过，在路过戴雅都身旁时他刻意顿了顿。
“但我的时间观念可不强……哼哼。”
“魔女小姐......”
他就这样融入了黑暗，正如他无声无息的到来。
只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夜长漫漫，但太阳总会升起。
金黄的太阳穿过门缝射进了大堂，暖炉里的火焰早已熄灭，只有木炭化作的炉灰中还散发着余温与微弱的红光，今天的早晨格外的寒冷。
外面已经传来零星的叫喊声，与之相对的则是大门内的寂静无声。
仿佛昨日此时的喧嚣是发生在另一个地方。
纤弱的身影独坐在长椅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悬于头顶的圣女像，轻声呢喃着什么。
直到阳光从身侧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她的视野，她才微微一怔。
随即双手缓缓抬起，静握于胸前。
不知是不是窗外树梢的摇动，照在少女身上的光始终有些颤动。
嗒——嗒嗒——嗒——
是下雨了吗？
但这是在屋里啊......
零星晶莹的液滴，落在木地板上，恍的绽开，化作一片斑驳。
少女的眼睛闭的很紧。
她不想流泪，却连嘴唇都抑制不住的在颤抖着。
她想放声大哭，却畏惧惊扰到别人。
“戴雅？”
一声呼声自楼上传来，她连忙挺直了胸，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擦干。
“戴雅你在哪？”
声音更近了，她用鞋子擦抹干净了地上的水渍。眨巴了几下眼睛，让眼睛显得没那么湿润。
“原来你在这！”
丽萨活泼的声音一如既往，她端着水壶和杯子从楼上走下，鞋底和楼梯接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早上好，戴雅你早晨下楼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万一摔到你……你怎么了？”
她声音一滞，连忙放下手里的托盘，蹲在戴雅身前问道，眼里充满了担忧。
这就被看出来了啊......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感觉有点累。”戴雅笑了笑，说着从一旁的水壶中倒出些水来。
她想着用这种办法来遮掩，于是捧起杯子猛地喝下。
“咳咳……”
“小心点别呛到……”
她拍打着她的后背。
“你——”
“我没事。”她打断道：“约书亚神父呢？我有些事情想找他谈谈。”
“他一早就去东卡塞尔区帮忙主持弥撒去了，”丽萨盯着戴雅那双失了魂的眼——红眼圈，白嘴唇，很明显哭过了，到底有什么心事，能让那个一向乐观，心向太阳的戴雅如此憔悴：“到底是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吗？”
她看着戴雅逃避似的挪开了头。
“抱歉丽萨，但这件事只有约书亚神父能帮到我。”
“你……”她刚想说什么......
“早上好，姊妹。”伽罗尔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早上好，兄弟。”丽萨回礼道
“怎么了？”
刚才下楼时他看到丽萨和戴雅坐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些什么，但只是简单的同戴雅对视就能看出她此时的精神和昨天相比判若两人。
如果说昨天的目光是明亮而灿烂，宛如星辰般闪耀，今天就是疲惫而迷茫，在泥泞中挣扎。
想说点什么——
“没什么，就是戴雅从今天早晨就有点……嗯？”
音量不高的啜泣声从中传来，那种克制的嘶哑。
戴雅在听到伽罗尔声音的那一刻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酸楚。
‘要怪就怪那个老巫婆盯上的那个安瑟苏人。您只是非常不幸运的被我们发现了而已......’
那段刀刻般的声音轻而易举的从她心中已经绽开的血肉上，再度横划一刀。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
难道我不配拥有平静吗！难道我不配活着吗！
为何苦难与不幸要一次又一次的将希望掐灭。
24年的苦楚我不曾倾诉，即使我有罪我也只想要片刻的安宁！
难道这也不被允许吗——请告诉我......吾主，圣女阁下——约书亚......
她在心底咆哮。
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伽罗尔不知所措的神色。
为什么...是您。
那双天青色的被各种情感所掺杂，担心，怜悯，焦急还有一丝隐忍的痛苦。
唯独没有愧疚。
为什么您就不能露出哪怕一丝的愧疚来让我憎恶您......
我想讨厌您。
我更讨厌身为魔女的自己......
“戴雅你怎么哭了！”
“戴雅？”伽罗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你这个家伙！”
丽萨察觉到了戴雅的情绪变化是在伽罗尔到来之后，因此她不自觉把戴雅的悲痛同伽罗尔关联。
“你是不是在我不在时对戴雅做什么了！”
她上前一步横在伽罗尔和戴雅身前，语气咄咄逼人。
“我……”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伽罗尔愣在原地。
我干了什么？
为什么戴雅会哭？
我昨天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昨天的经历思考着自己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情能让女孩如此悲痛。
眼看着伽罗尔陷入沉默丽萨更是觉得一定是面前的人干了什么蠢事......
“我——”伽罗尔张了张嘴。
“我没事，伽罗尔先生，我没事的。”她还没有走出来连声音都透着勉强。
“丽萨，你错怪伽罗尔先生了。”她转过头来对丽萨说道：“我就是想到一些难过的事，一会就好了。”
“你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啊……你这样，我也很难受啊。”
丽萨走进她的身旁，坐下抱起来。
“没事的丽萨。”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伽罗尔站得远远的有些谨慎的说道。
“没关系的伽罗尔先生，我就是今天早上情绪不太稳定……等一会就好了。”
戴雅还是低着头不敢面对伽罗尔。
“需不需要我把约书亚叫回来？”
“你刚来知道路在哪吗？”丽萨抬起头问道。
“呃......”
丽萨翻了个白眼。
“还是我去吧……玛莎婆婆！”
她大声喊道。
伽罗尔恨自己现在就是个呆瓜，累赘，只能站在这里当摆设什么忙也帮不上。
“丽萨！怎么了?”
一名妇人迈着急促的脚步赶了过来。
“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戴雅，她现在......比较难过。”
“没问题。”她笑着答应道。
“孩子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给老太太我说说。”
她拂过长裙坐在一旁，让女孩靠在她的肩上，一只手从身后绕过，轻拍着戴雅的左肩。
就像安抚孩子的母亲一样——
感受着来自周围的温暖，戴雅的鼻头再次涌上一股酸楚。
她深爱着周围的一切，阳光，白云，这座下城区的小教堂。
玩闹的孩子，幽默的劳工，和蔼的妇人。
丽萨，玛莎，约书亚......
乃至刚认识的伽罗尔。
她恨不起来——
“欸……怎么又哭了，别哭了别哭了，唉…孩子。”
“伽罗尔先生您也有事情要忙吧，您先去吧。”
悲伤的声音传出，伽罗尔感受到了，戴雅需要安静，需要独处，或者说——她现在不想看到自己。
这是一道逐客令。
唉——
如果这样能让她好受点那就离开吧。
“好吧……照顾好你自己。”他背过身说道。
“嗯。”
等回来问问约书亚吧……
他有种预感，这一切可能和他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