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于梦中惊醒的的戴雅扭头看向窗外。
壁炉早已熄灭。
阴郁的天空下,命运的转折仿佛已经凝结成实质,化作雪水从天空垂落,戴雅的心莫名颤抖,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没有人烟,没有声音,仿佛世界归于寂静。
缓缓起身,赤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那扇半掩的窗户,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瞬间涌入屋内,吹乱了她本就凌乱的头发。
她静静的抬起手,几缕雪花有了生机似的脱离了风流的掌控,飞到她的手心盘旋起来。
她面带忧虑的望着手心的雪片,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噔——咚咚咚——
一枚钢珠从桌上滚落。
“这就是我要说的。”约书亚往后靠了靠,端详着提林卡紧皱的的眉头。
“也就是说我所想的都是真的?”
“确实如此。”
咚——
他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约书亚!你怎么能这样!”伸直的手直指着约书亚:“包庇魔女的后果你比我清楚,你不可能因为你是一名圣职者就免受责罚。”
“难道你让我对一个心怀慈悲的女孩下手?这才是对吾主信仰的亵渎!”约书亚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女孩?哪次的魔女事件没有死过人?如果那种极恶的存在能被称之为女孩的话,那这世间将再无罪恶!”他摇了摇头:“你不能这么自私......约书亚。”
“......”神父在这一刻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在提林卡的质疑中陷入了沉默。
“我只能把这件事报告给中央教廷,做好准备吧,约书亚。”这是他给予约书亚最后的仁慈。
提林卡起身推开椅子,没有理会沉默的约书亚就向着门外走去。
“慢着!”瘫坐在原地的约书亚突然发声。
“如果你只是想让我在几句话之后就能回心转意的话,那就省省吧。”
“我不会阻拦你,但也请你先了解前因为何。”
爬满皱纹的手缓缓举起,一枚金色的树叶浮现在约书亚的手中。无数金色的丝线星点静静浮起,盘绕在他周围,璀璨似金色的银河。
“Tempus Auri【鎏金的岁月】!”
“你会知道我为什么宽恕她的。”他的嘴没有张开,提林卡却听到了声音。
“你说什么?等等!”
提林卡感觉脚下一空,随即身体仿佛灌了铅一样,向下直直坠去,无垠的黑暗将他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
啪嗒——
提林卡摔在地上的声音听起来很重,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操,这是哪?”
周围漆黑一片,提林卡找不到任何可供参考的事物,他能感知到的只有朦胧的话语,和脚下的地面。
毫无目的的向前摸索着。
嗯,这是?
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退后半步低下头拾起,一片漆黑之下,提林卡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抚弄着表面。
好像是一个怀表。
正当他这样想着时,他感到自己好像能看到一些东西了,自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胳膊,和那个金色的怀表。
不对,应该是周围的环境变亮了!
周围的黑暗正在逐渐消散......
他恍然抬起头,却看到了约书亚正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正伏案写着什么。
窗户关的很紧,却仍能听到暴风雪砸到窗户上吱呀的响声。
恰似一阵微风拂过,桌上烛台的火光摇曳起来,但这一切并不自然。
约书亚的动作突然停下,转过头望向那微弱的烛光,古朴的目光,仿佛透过那烛光看向背后作为旁观者的提林卡。
看来这是约书亚的回忆啊。
“圣焰.....有波动。”提林卡听到了约书亚的心声。
他合上双眼屏住呼吸,一股无声而强大的波动以约书亚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穿过墙壁、管道感知着一切,无论是土壤下蠕动的蚯蚓,还是落在电线上的乌鸦送落的羽毛,仿佛全部都刻印在他的心底。
此刻他就像洞察世间的眼睛,任何事物都无法逃开他的审视。
在这黑白的世界中,一道紫色的身形显得格外瞩目。
“东南方向300米。”
他急忙站起身,打开柜子的夹板,从中取出一本武装祷言录,这些东西通常只被配发到直面邪魔的一级战斗牧师手中。
掂量着手中的长剑于别在腰间的短刀,他眼神一凌踏出了房门,走入到无尽的黑暗中。
“还有呢?约书亚总不至于只让我看这个。”提林卡静静说道。
画面如一阵狂风吹过沙地,将一切事物吹散,打乱,重组,身处于其中的提林卡目睹着一切。
周围的环境在变化中再次趋于稳定,现在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还有......腥臭味。
一张简单的床垫,摆着勾兑酒水的小木桌,连墙皮都剥落了一层。差劲的隔音效果导致周围男女欢愉的声音不绝于耳。
提林卡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下城区薄命女或者说风尘女子的工作场所,他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当然不是他自愿来的,那些帮派分子平时也喜欢窝在这种地方,出了事情他想不来都难。
但......为什么是在这......
他很快就知道了。
吱呀——
木门被推开。
一个男人将女孩护在怀里走进了这个房间。
男人的脸上带着痛苦和一种摇摆不定的犹豫,女孩的眼睛中看不到光亮,只有一抹死气,是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利安德还有戴雅!?他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要不是提林卡在档案中看到过戴雅那标志的容貌,不然他怎么都不会把那个少女和面前这个.....堕落的灵魂联系到一起。
那双印象里向往太阳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就和那些临刑前的人一样,黑暗吞噬了她所有希望,她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为了姐姐......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和屈辱。
利安德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想用这种方式给她一丝安慰,但他自己也显得无比迷茫,眼神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就这一次,戴雅小姐,就这一次,我马上就会赎你出来,一定有办法的。”
“我,我不想。”她艰难的将声音从喉咙挤出,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这一次,我会让你见到真正的太阳,不会让你蜗居在这阴暗的角落。”
利安德似乎察觉到了戴雅的颤抖,他侧过身将他紧紧抱住,希望能缓解她的痛苦。
戴雅的反应很是剧烈,她用尽力气想把利安德从自己身旁推开,可男人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
她被这紧紧的拥抱勒得喘不过气,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对方自从一次偶然的见面下,就意外的缠上了她......对啊,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她只是想给姐姐省下些麻烦而已,姐姐比自己优秀的多,她口齿伶俐,天性开朗,也很聪明,应该有更好的未来.....父母走后自己不能成为她的累赘,最开始她只是这么想的。
她不想让姐姐和她一起在寒风中受冻。
趁着姐姐打工时,受人介绍她来到了这里,最开始只是答应做一些端茶递水的工作,她不想像这里的其他女人那样出卖自己的肉体,对方一开始也是这么答应她的。
一开始......
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戴雅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好不甘心,在寒风中祈求着别人的施舍,受人白眼,与野狗抢夺食物,命运夺去了我的父母,夺去了我的幸福与人生,如垂线木偶木偶戏弄我,现在还要夺去我的贞洁?为什么?
此时在她的心底另一种声音悄然浮起——
杀了他,杀了面前这个男人,吞噬他的血肉,咽下人们的痛苦,向不公的命运发起反抗,粉碎这脆弱而虚伪的秩序吧......
在利安德看不见的角落她的手逐渐攥紧。
利安德的怀抱逐渐松开。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就一阵心痛,他想帮她却只能通过这种下作的方式,让她贬值,然后买下她......带她走出这里,她会接受自己的,一定会的......
他扭过头不去看女孩的脸与身体,双手开始从肩膀褪去女孩的衣物。
“不...不行”她小声说道。
但利安德的手并因此没有停下。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践行真正的使命,抛去所谓的良知,去接受真正的自己吧......”
心中的声音愈发明亮而沉重,宛如一道破城槌冲击着戴雅的理智。
她的双眼浮现出一抹妖异的紫光,在黑暗中分外明显,但此时的利安德还没有发觉。
“杀了他,杀了他!”
戴雅的手中,几朵尖锐的冰刺自虚无中诞生,逐渐结合,扩散,形成一把匕首的轮廓。
“不要。”她压抑的声音引得利安德手头的动作一颤。
“杀了他!”
那声音遍布于戴雅身体的每个角落,在房间里,在脑海里,在眼中......
仿佛一道荆棘,收缩勒紧,陷入到戴雅的血肉之中。
戴雅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在利安德的视野之外,纤细的胳膊缓缓举起。
正当这时,他的两只手放到了她的腰绳上。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妖异的紫色几乎占据了她原本翠绿的双瞳,她的喘息逐渐变得粗重,带动身体引起了些微不自然的颤抖。
利安德只当这是在害怕,他自以为愧对面前的女孩,不敢正面去看。
病态的笑容自戴雅脸上咧开,她感到很痛苦,也很兴奋。
她知道自己获得了某种馈赠,或者说是认可,一种可以向不公与世界抗争的能力与工具。
也在这一刻她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与使命——魔女- 冰渊之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