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厚重而斑驳的金属腔体在齿轮组的带动下缓缓摇晃,钟舌被带动撞击在钟壁上。
咚——
古老教堂的宏钟被再次敲响,为归来的战士们献上至高而诚挚的礼赞,磅礴的声浪回荡在亚德里斯湾之中。惊起片片飞鸟,洁白的身影擦着塔楼从城市的上空飞,优雅的过绕过升腾的蒸汽,小巧而清明的眼睛倒映着欢呼、彩带、以及那由钟声编织的胜利之歌。
当堤坝溃败是谁来止住那洪水?
是凡人!
当天灾降临是谁来挺身而出?
是凡人!
当黑暗降临是谁来点燃希望之光?
是凡人!
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是谁以血肉之躯铸就了不朽的丰碑?
是凡人!
在无尽的岁月长河中,凡人们用自己粗糙的双手编制着那朴实而纯真的梦想,没有神祇那般不朽,没有智贤那般明远,依靠着自己的脚步,他们丈量了世界,缔造起了与“神”明同样永恒的“文”明,将自然驯服化为“工具”抗击着外来的邪祟。
当星辰坠落,是谁以坚定的目光仰望苍穹,寻找新的指引?
是凡人!
当大地裂开,是谁以坚韧的步伐跨越深渊,开辟新的道路?
是凡人!
当一切归于平静,是谁在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直到永远?
是凡人!
十二声的钟鸣献给了从地狱凯旋的战士们,他们以凡人之躯将极境的邪魔拒之世界之外超过百年,让人类同胞得以行走于阳光之下,每一响钟声,都是对英雄的礼赞,每一缕回音,都是对牺牲的缅怀......
“钟声不息,传奇永恒——”
约书亚布满皱纹的双手扶着宽厚的桌面,沧桑的声音借由临时支起的扩音器传布至整个典礼现场,悠扬而深沉,他的声音如同远航归来的灯塔,指引着这些历经风浪的水兵们找到了心灵的港湾与故乡。
他们眼中闪烁着泪光,被这份深情的话语所打动怀抱着身边的妻女,仿佛所有的艰辛与孤独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慰藉。
随即掌声雷动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整个典礼现场。
约书亚缓缓鞠躬,胸前垂下的银链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直起身,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海面和远方的群山上形成一片片斑驳,为这片土地赌上了一片金色的光辉,远处,一群海鸥掠过水面,发出清脆的鸣叫,洁白的羽翼在阳光下闪耀。
钢铁巨兽正静静的躺在港湾中,享受着船坞工人的维护,电弧的光芒在破损处阵阵亮起,手拿图纸的工程师伴着随从站在甲板上评估着船只的受损程度。
一幅重生与希望交织的画面......
吱呀——
约书亚按照他来时约定的那样,推开了那扇披着幕布的门扉。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嘈杂而细密的谈话声扑面而来。
“A-D区的排查就让3组来负责,图里塔亲王号的水线以下已经被浸没了,邪魔不可能躲在那,只要排查没有被水浸没的舱室就行。”
“向大教堂那边申请4吨劣质圣水,国王号的污染程度远超预期,尤其是那些被严重侵蚀的区域,必须使用大量的圣水进行彻底的冲洗清理。什么,不够用?”修士歪着脑袋夹住耳旁的话筒,两手不停翻查着图纸。“那就继续向上面申请,让海军部负责报销!”
“接线员呢,他在哪?”有人突然高声喊道。
“角落处,那边!被埋在文件里了!”不知道何处传来的应答。
房间里,身着教袍的神职人员们忙碌地穿梭其间,手中捧着厚厚的文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舰队的净化方案。
每一次部署在极境周边的大型舰队返航,都需要教会组织进行大规模的净化处理。而这一次,任务似乎比以往更加艰巨。
约书亚没心思顾及那些事情,他只是径直走向了坐在屋子中间正在组织工作的白衣人。
在信徒一众黑灰为主的衣物中,这身白色格外的引人注目。
“把文件放到我右手边第三摞上,一会再来批。”声音听起来很苍老,但并不拖沓。
“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神学院预算申请?这种事拖几天再办也不迟。”
看着他赶跑了围在周围的人后,约书亚终于走到了他的背后。
“咳咳嗯——”约书亚吸了口气,用力咳嗽起来,想要引起坐在椅子上的人注意。
“嗯?”他听到这声些许熟悉的声音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子嘴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约书亚,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弥什罗郡教区的主教阁下通知我这个下城区的小神父我岂敢不来啊。”约书亚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现在有些乱......还是进屋说吧。”他环视了周围一周,发现并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那阁下这些事情?”
“无妨,无非多盖几个章而已,我平常的工作量没见得比这少多少。”
“哈哈,阁下没意见就好。”
虽然约书亚总是用着敬语来称呼着对方,但语气上似乎并没有上下级那种克制与谨言慎行的感觉。
在约书亚的搀扶下,他跨过了脚下堆砌的档案与文件,两位白发老人相视一笑。
“请。”约书亚伸出一只手示意道。
走到一半时白衣主教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约翰?”
“怎么了,冕下?”
“我要去跟老朋友叙叙旧,你先帮我安排一下,把那些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整理好,等我回来再签字。其他的事情,你看着办吧。”
约翰点了点头,恭敬地回应道:“明白了,冕下。您放心去,这里交给我。”
白衣主教微微一笑,拍了拍约翰的肩膀,随后转过身与约书亚一同朝屋内走去。
看着整个房间忙来忙去的样子,约书亚还是微微迟疑了一阵。
“这样没问题吗?”他有些忧虑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放不开了?往常这时候不应该都是你说:‘把事情交给孩子们吧’。”
“好吧好吧.....”约书亚只能笑着摇了摇头:“年纪大了,总得多想想后果。不过,听您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有些啰嗦了。”
两人一进屋,约书亚便把门带上。
倾斜的阳光沿着窗户斜射在地板上,整个屋子显得格外亮堂又暖和,窗外就能看到整片军港,看得出来是提前准备好的房间。
“那么......你突然唤我何事,刘易斯?”关上门后,约书亚也是终于放松了语气不在继续以尊称相称。
“现在不称我为冕下了?”身披白袍的刘易斯挑了挑眉笑道。
“帮你维持一下公众形象而已,呵呵。”
“整个教会里敢这么直接称呼主教的人两只手数的过来,你算是其中一个。”刘易斯调侃道。
“多谢夸奖。”
“你呀你呀~唉——”
刘易斯走到柜子旁打开柜门,从中取出一瓶瓶口还裹着蜡封的葡萄酒。瓶上的包装纸已经微微泛黄,他抬起手向着约书亚举了举,酒液在阳光的照耀下荡漾着呈现出鲜艳的石榴红色。
“开西的葡萄酒,你一直喜欢的,不趁着现在喝一口?”
约书亚盯着瓶中晃荡的酒水,咽了咽口水,但他还是闭上眼摆了摆手,选择了拒绝。
“戒了戒了......”
“哦~”主教顿感新奇的惊叹一声:“这可真是意想不到。你竟然戒酒了?我记得你以前在圣修会里可没少因为饮酒这档子是被戒律庭扣罚啊。谁能想到现在普林街和蔼宽厚的约书亚神父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酒鬼啊。哈哈”
“都是往事了,就让他过去吧。”他抚摸着桌面笑道。
“唉——”刘易斯只能又把酒意犹未尽的放回了柜门里。
约书亚砸吧了几下嘴转过头。
“现在可以话归正题了吧刘易斯,你把我这个老骨头大老远的叫过来应该不止为了让我给归来的水兵们作赐福、发表感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