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望向伽罗尔。
虽然隔着厚重的头盔伽罗尔看不清他的面孔,但他能感受到那头盔下的视线所蕴含的情绪。
对他庇护魔女行为的不解、对他背叛信仰的失望,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当然压倒性的还是那神性的冰冷——
伽罗尔见过圣徒这样的状态,平日里以和蔼的形象示以众人的圣徒在面对邪魔和异端时总会展现出这种冰冷而无情的神性。那是超越凡人情感的威严,仿佛他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化身为神明意志的化身,审判世间一切罪恶与不洁。
而现在,那种冰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圣徒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
多说无益!
嗡——
圣徒的长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刺耳的嗡鸣,剑锋直指伽罗尔。
伽罗尔踉跄着站起身来,那冰冷的神性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意志。但他咬紧牙关,努力挺直了脊背。天青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倔强而不屈的光芒。
噌——
那把伤痕累累的银剑也被他拔出,做出格挡的架势,握紧剑柄,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仿佛从中汲取了一丝力量。
他的目光与圣徒的冰冷视线在空中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连风都停滞了呼吸。
他沙哑的嗓子低声吟诵着。
“Terra sanguinea adhuc stat!【血地尚在】”
砰!
拘束解除,圣徒双手持大剑,向伽罗尔冲来,鎏金神圣的动力装甲在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每踏出一步都掀起巨大的雪浪,蒸汽喷涌,宛如一辆全速通过雪地的蒸汽机车。
带着无以匹敌的巨大能量,碾碎挡路的一切。
其威力足以让大多数凡人陷入极度的恐慌。在这样的情景下,那些凡人往往会在失禁中惊慌失措地手脚并用逃跑,试图尽快脱离圣徒的攻击范围,以保住性命。
而此时伽罗尔的脸上却呈现出那异样的平静。
就如同冰冻的湖面——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深埋在了心底,只剩下对信念的执着坚守和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冷静应对。
自己所面对的是“行走于人间的完美之人”,是人类文明秩序的捍卫者,吾主正义的代行者,吾主的忠嗣。
一位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的圣徒。
保护戴雅!除去死亡,他看不到其他的可能,既然如此,那不如再挥动起最后的刀光,为自己的生命献上最后一舞吧!
圣徒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伽罗尔甚至可以看到那鎏金神圣的动力装甲上每一道精细的纹路,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冰冷神性与无可匹敌的威压。
蒸汽从装甲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息,与周围的冰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反而让他稍微好受了一些——
砰!
一阵剧风从二人剑刃相撞的一点迸发而出,将周遭半径20米的积雪扬起。
轰——!
正如之前所想的那样,宛如火车的正面冲击。
长剑裹挟着灼人眼目的耀金火焰从上方砸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伽罗尔的手臂一阵发麻。
手中的银剑在重压下发生形变,金属在刺鸣中发出呻吟。
伽罗尔眼神一冷,一条腿不受控制的跪倒。
圣徒的力道大的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剑刃上,而且还在逐渐加大手中的力度——
伽罗尔的腰向后仰去,几乎与地面平行。
没有后退的空间了!
“嗯?”
恍然间,他突然松开了一只手臂,手中的剑猛然倾斜,将圣徒的攻击导向一侧。
而他则抓住机会,向一旁翻滚。
长剑砸进地面,激起一片灰土,引得大地震颤,而也圣徒无愧于“战士之名”,几乎不存在反应时间,他高的的身影从尘雾中冲出,拖动长剑,在伽罗尔滚过的地方划出数道深邃的痕迹。
啪嚓——
伽罗尔竖过剑身,全力当下一击——却还是击飞出去,砸在雪地中。
“咳咳!”伽罗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暗红的鲜血从嘴角渗出,染红了他那早已磨损的皮革手套。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割般疼痛,胸腔内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腿部的伤口在刚才的冲击下再次崩裂——他战斗不了多久了。
尽管只是他单方面的挨打。
他拭去了嘴头的血迹,抬眼望向那沉声走来的圣徒。
“能告诉我你的名讳吗,圣徒阁下。”
“古老的库鲁斯【currus】,奉吾主之名,踏破邪恶与不洁,守护世间之正义与秩序,此乃吾之荣耀印记。”
“currus(战车)吗......呵呵,”伽罗尔笑着咧起嘴,露出了被口中鲜血染红的牙齿:“真的像战车一样啊——可不能被你轻易的碾成碎片。”
他岔开双腿,稳住身体,反手持握住剑柄。
“那我要开始进攻了。”
“嗯。”简短而冷峻回答,带着些许的认可。
“【踏燕】!”
伽罗尔弹射而起,身形消失在原地,像一枚子弹。
手中的剑刃刺破风雪,裹上一层银镜,即便月光不再,他仍然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自己的辉光。
直至圣徒的腰腹——
圣徒的横过来的手臂亮起一道蓝色的幽光,小臂上的钢铁胀起,露出缝隙中旋转的齿轮。在伽罗尔的注视下咬合变形,应声展开。
亢当——嗤——
化为一面鸢形盾。
当!
伽罗尔的剑刃狠狠刺在鸢形盾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剑锋与盾面摩擦,迸发出一串刺眼的火花,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间。
“Nostra via clausa est【此路不通】......”
圣徒的身形纹丝不动,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盾面上的蓝色幽光微微闪烁,机械沉闷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雪地中显得格外清晰。
伽罗尔眼神一凝,抽身退过一步,从另外的方向再次发起进攻。
当——当!砰!
轻盈的刺击如疾风骤雨般接连袭向圣徒,脚步变换,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凌厉的锋芒,却无一例外地被那面鸢形盾挡下。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火花四溅。
就好像他前后都长着眼睛,伽罗尔所做的一切都看在他的眼里。
手上的动作变得迟钝,祷言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一股无力感逐渐涌上了伽罗尔的心头。
面前的圣徒行云流水般的舞动着手中的盾牌,仿佛在进行一场优雅而致命的舞蹈。他的动作精准而从容,盾牌在他的手中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屏障。
一切都被摸透了,这便是圣徒与凡人间的差距吗——
即便我已竭尽全力。
夜中寒风仍在呼啸。
......
背后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隔的屁股疼,脚下也没有实物感。
半边身体还没有感觉了……
当提林卡再次张开自己的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交错的树枝,林间沙沙刮过的白雪,还有一只……正在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猫头鹰。
“你……嘶嘶嘶,疼疼疼……”
提林卡刚想张开嘴向面前的小家伙问个好,却感觉一阵揪心的疼正从左肩传来。
他这才偏过头看向身体的一侧——
嘶——
说实话有点惨,一根钢筋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嵌进身后的树干中,封住了提林卡上半边身子的活动,自己现在就像木偶剧中一只没人操控的木偶,被挂在树上……
好消息,威尔曼很守信用,也或许是他赶时间,他没有杀死自己,而是放了一条生路。
坏消息,威尔曼很守信用,他真的把自己钉死在树上,就这样把自己晾在这……
他艰难的低下头看了看地面。
嗯,离地大约四十米,掉下去肯定就是死。
提林卡的记忆截止到自己被威尔曼化身而成的刀子堆吞没为止,等到自己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了。
“咕…咕…”
猫头鹰的脑袋歪了歪,瞳孔变大又缩小,它似乎在好奇地看着这个挂在树上的奇怪生物,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好啊,小家伙,嘿嘿。”墨绿色的眼睛低垂着看向下方,有气无力的打着招呼。
那灰白羽毛的小家伙愣了几秒后忽然振翅飞起,带起几片积雪。
“唉!别走啊!”
对于提林卡来说,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面对这该死的孤独,还不如让威尔曼一巴掌把自己拍碎啊。
那样至少还走的痛快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当条咸鱼挂在树上。
“早知道再骂脏点没准就能让威尔曼狠下心来了。”
他露出一抹苦笑,可惜啊玩脱了,不过好在伽罗尔那边应该能逃出去吧......大概。
威尔曼跑不了那么快。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吱呀——”,面前的树枝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提林卡抬起他那疲倦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
随即便自嘲的笑了起来。
哦吼~这次是真玩脱了。
黄白的盔缨——嗯,没错是圣徒,没想到教廷那边的动作这么快啊......
面前的圣徒背负着一杆骑枪,如站在钢丝上一样站在威尔曼面前突起的树杈上。
深邃的头盔空隙中只透出阵阵白气,证明里面的人还在呼吸——
“咕咕——”
刚才飞走的猫头鹰又折返了回来,扇了扇翅膀,落在了圣徒的肩甲上,歪着脑袋看了看提林卡,又看了看圣徒,仿佛在好奇这两个奇怪的生物之间会发生什么。
“真是……热闹啊。”提林卡瞥了一眼猫头鹰那双黑暗中发着亮光的眼睛。
感受着已经麻木的肩膀,他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低声问道。
“那么——您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