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神的辉光逐步褪去,以爆心为中心树木外表碳化呈现放射状向外倾倒。
支离破碎的大地遍布着横倒的富铁石柱。
现场像是被一枚口径1200mm的极境要塞炮直接轰击过一般,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场上唯一仍在屹立的只剩下一尊凋零着的魔物尸体——但也挺立不了多久了。
失去了魔力的约束,威尔曼庞大的身躯已经无法通过自身的结构来维持形状基本的形态。
咔——咔嗒——
密集的裂纹爬过他残破的躯体,将无神的瞳孔一分为二。
细小的碎片逐渐剥离,带动着整体在颤抖中走向崩溃。
砰——
低沉的坍塌声自远方传来。
在重力的作用下,如同一块破碎的石膏,威尔曼的残骸逐渐崩塌,化作无数细小的白尘,乘着远方山脉漫下的陆风,向着大海飘去——
嚓——嚓。
单膝跪倒在地的伽罗尔张开了双眼,抖落了头顶混着尘埃的灰雪,以手中的长剑作为支点,撑着疲惫的身体从雪地中站起。
明明战斗已经结束了——而她的脸上看不出胜利的喜悦,更没有解脱的轻松,只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哀伤。
没有回顾刚才的战斗,也没有久久的驻足。
对伽罗尔而言,杀死的邪祟并不能让逝去的魂灵回归。
在广袤的世界之上,只留下了她独自一人。
一切又好像她刚来到弥什罗郡那样——孤独,而无一人陪伴。
再次迈开了脚步......
向着来时的道路折返。
她的意识仿佛被包裹在一层朦胧的软泡之中,没有存在于世的实感,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来的。
明月即将埋入远山的轮廓,冰冷的星光洒落在她的肩头,身影在雪地中拉得修长。
“哈——哈——”
赤足的少女漫步行走于雪原之上,嘴旁喘出的空气在遇冷后化为一阵阵的白烟缓缓上浮。
脚印如同镌刻在雪原之上的虚线
她的足迹迈过了崩溃的地面,结满霜晶的冰原,还有刻满刀痕的土壤,而最后则是柔软的细雪。
是雪吗......
不顾冻红的脚掌,她站定在那树林的起点。
天青色的双瞳向前方看去,微弱的高光在其中闪烁。
在长夜的寂静之中,轻薄的嘴唇微微张起——
“我回来了戴雅.....”
她走上前,俯身,在积雪中席地而坐,就仿佛坐在这里的还是那个名为伽罗尔的“男人”,静静凝望着躺在雪地之中的少女。
她的脸上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释然——
安静、祥和如同沉睡在永恒的梦境。
“醒醒......戴雅...醒醒。”
她攥住戴雅的冰冷的手轻声说道。
“笑起来吧,就像往常一样,你从来不畏惧苦难......不是吗。”
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恳求与期盼,期盼着那熟悉而温暖的笑容再次绽放。
“现在我也和你一样化为了魔女。”
“我是灾厄魔女伽罗尔,有很多事要指教作为魔女前辈的戴雅小姐您……”
“再也不必向我隐瞒了,戴雅——再也不必了。”
她抬起手用手背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声音也变得沙哑、哽咽。
“你不是说过你讨厌冬天吗?请再等等吧,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魔女低沉而温柔嗓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戴雅——”
她的天青的眼中好似有一片壮丽的星空正在缓缓流转。
是啊,她多么希望,希望那个女孩能睁开那双翠绿的眼睛,并告诉她这只是一个玩笑。
她多希望,当太阳再次升起时,看到那个女孩虔诚祈祷的模样。
她多希望,当她局促不安的站在她的面前时,她能听到那声清脆而空灵的笑声,看到她温润的笑容……
魔女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但脸颊上还是被星光镀上了两道晶莹。
喉间不争气的流出几声哽咽……
那个晚上……在海堤上,她已经将自己的一切交予你。
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可你为什么这么迟钝!伽罗尔!
“戴雅!”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失声痛哭起来。
曾经劝说着戴雅走出心结的自己,此时却是哭的最惨的那个。
悲痛之时,在这雪原之上一阵暖风不知从何而来,穿过了森林,拂过白雪,吹向着坐在雪地中的魔女……
最终轻轻擦过她的脸庞,仿佛为其拭去着泪水——
“欸——”模糊的双眼猛然睁起,抬过头向着风吹过的方向望去……
“戴雅……”
这一刻少女的脸上仿佛还带着那抹熟悉的微笑,从未离去。
她怔怔的凝望着远方,沉溺于那片刻的温暖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只是转眼间——戴雅的身体便如同风化的沙石,与地面接触的部分开始化为了片片银沙。
“等等!不要!”
发现手中异动的伽罗尔急忙挽起少女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在掌中化为一摊细沙,沿着指缝缓缓流下。
“别离开我,戴雅。”
她将手紧紧攥紧,扣在胸前,试图挽留。
“求求你,别离开我!”
“我好不容易,咳咳”涌出的眼泪让她几度哽咽,乃至于呼吸都有些困难:“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朋友!不要只留下我一个人!"
“不......不要。”她瞪大了眼睛,摇着头。
“不要像那些人一样离开我……”
在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戴雅那恬静微笑着的脸上留下了一滴泪水——坠入了身下,化为一滴融雪……
“不……不……”
在低声的哀求声中,一切最终归于寂静。
“嗯……嗯。”
最开始是几声微弱的轻哼,随后是小声的啜泣。
女孩的哭泣声逐渐放大,带着几分断续。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她艰难的挤出几声痛苦的抽噎,在剧烈的喘息声中嚎啕大哭起来。
都怪我!
一切都是我的错!
父母!战友!戴雅!
我就是灾厄的象征,是我让身边的人横遭不幸!
“明明我才是那个该消失的人啊!”
如果不是因为我,父母又怎么在魔女灾害中丧生。
如果不是因为我,洛德又怎会死在邪魔的刺刀下。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到来,戴雅又怎么会……
明明应该是我。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白皙的脖颈。
我已经化身为魔女,注定成为移动的天灾,既然如此,便让我带着这份力量离去吧!
让这黑暗的力量远离凡世便是我能做到的最后贡献!
手指紧紧扣住自己的脖颈,指尖的冰冷与肌肤的温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她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就这样结束吧……”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悔恨。“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终。”
视线开始模糊。然而,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却让她被迫松开了双手。
当冰冷的空气涌入她的胸腔之时,她的脸上却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连我自己的身体都会背叛我!”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还残留着脖颈上的冰冷触感。她的目光低垂,恍然间,看到了那柄掉在雪地中的银剑……
她用颤抖的手,将地上的银剑缓缓拾起。
感受着手中的重量,伽罗尔的心中似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无论是魔女还是自杀的人无法升至圣卡纳塞,但我仍然期待再见到你们,朋友……”
她将剑刃高高举起,看着寒光浮现——
改为倒持剑柄,将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喉咙,酝酿着泪光的眼中荡漾着决绝——
深吸一口气,她的双臂握住银剑猛然向着自己刺去!
这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刺啦——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已经死去了吗,还是因为身体没有反应过来?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却在转瞬间带上了震惊。
一双老迈布满皱纹的手,燃烧着金黄炙焰,紧紧的握住了她手中刺向自己的银剑。
暗红的血液正沿着漆黑中带着金色绣花的袖口缓缓淌下。
还有的则是那慈祥而愧疚的目光……
“我来的有些迟了,非常抱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