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天晚上......”墨绿色的眼睛默默的偏过一旁,“我们怎么安排?”
“什么安排?“
“过夜啊?”
这妮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迪卡萝娅在某些方面意外的迟钝。
有点像那家伙。
提林卡又回想起了伽罗尔的疑惑起来的表情。
此刻套用在迪卡萝娅的身上竟然如出一辙。
这俩人不会是亲兄妹吧,当时翻阅他的个人信息时,同时得知了他有一个妹妹,当时是在安瑟苏的教会里进修。
现在来弥什罗郡找他?时间对不上啊......
但这些此刻都不重要。
“总不至于大难临头还分房呆着吧,你这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还是嫌我死的太慢?”
既然被允许成为见习骑士那她的实力应该是超过自己这个凡人审判官不少的,他有自知之明。
“确实。”
“那么......”提林卡刚刚张开嘴。
“今晚你来我房间吧。”
“考虑到你可能不好意——等等什么?”他猛地抬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惊讶。
“来·我·房·间。”她一字一顿的说到。
“不好意思刚才耳朵里进邪教徒了,”提林卡干笑着掏了掏耳朵,“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我想你刚才应该是听过了。”
这次轮到提林卡的大脑当机了。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么痛快,信得过我?”他挑了挑眉。
“我有什么必要对你抱有戒心吗?你是刘易斯大主教安排过来护送我的。”
迪卡萝娅歪了歪头,发丝从肩膀上滑落。在她眼中,提林卡早已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可靠——将自己从魔女侍从的手中拯救出来,帮助自己和戴雅逃离弥什罗郡,并最后独自留下断后。
她确信无疑。
而且就算这家伙管不住乱来,自己也有把握把他挂在墙上,整夜不得动弹。
但对于提林卡来说,事情则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相识不足48小时的女人,居然毫不设防地邀请他共处一室?更荒谬的是——
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目光落在迪卡萝娅那张精致得近乎梦幻的脸上,温暖的灯光照亮了她侧脸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微抿的唇瓣像是含着晨露的花瓣,柔软而诱人。
这分明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绝色美人。
这要是在酒馆里,八成是场精心设计的仙人跳。但此刻,那双天青色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信任,干净得让他胸口发闷。
“要不咱还是分房算了。”
“好的,那明天我会拿上材质最好的裹尸袋,前往您的房间。”
“能有机会与您这样优雅美丽的女士共处一室,实在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对死亡的恐惧还是战胜了理智的矜持。
迪卡萝娅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在油嘴滑舌的男人,不禁笑出声来。
“我也是。”
果然这家伙就是魔女!
提林卡暗自咬牙。
万里无云
长达两百米的浮空舰疾驰于高空之上,下方,落日将整片汪洋熔化成沸腾的金液,燃烧的晚霞将整个天空染成橘红色,浮空舰巨大的阴影在海面上不断延伸直到融入暗淡。
方向舵两侧,红绿的航行灯在暮色中明灭闪烁,18组螺旋桨仍在不知疲倦的高速旋转,切割着气流,忠诚地履行着使命,推动着这艘空中邮轮继续它的旅程。
背朝着没入海面夕阳,天幕由橘红渐变为深蓝,最后融入无边的夜色。
——归于繁星。
咚咚咚——
“我来了。”
“请进。”
吱呀——
提着箱子的提林卡推门而入,却发现迪卡萝娅仍穿着那身黑色的常礼服,只不过下半身换为了相对宽松的裙裤,应该是为了更方便战斗。
这身衣服模糊了身体上性别的轮廓,但那头标志性的银发倒是完全披散开,一直垂落到腰间,就像瀑布一样。
柔和、唯美。
“没想到你还穿着这一身。”
“今晚是指定睡不着觉了,没必要换衣服,”她把手中的银剑竖起在灯光下,反复观察着其上遍布的裂纹。“而且你不能指望我穿着一身睡衣和邪教徒搏斗。”
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把剑几乎已经不能在使用了。
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让剑刃发出近乎哀鸣的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
迪卡萝娅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痕,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身上每一道细微的凹槽——那是无数次交锋留下的印记,也是它即将走到尽头的证明。
有些伤感了。
“你说的有理。”
“那么我躺在哪?”抱着被褥的提林卡发问道。
迪卡萝娅指了指身前的床铺,银发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教堂陈木的味道。
“不不不。”提林卡连忙摇头。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已经够引人非议了,现在还要躺在一张床上,这是否有些......不合礼数?”
“而且考虑到,小姐你马上就要成为见习骑士,”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好像在试探着什么,“就这么失了体面,是不是不太妥当?”
“不,我的意思是,你,躺在床上。”
“那你呢,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提林卡反问道
“我躺在哪里都行,反正困劲一上来坐在哪都能睡着,”她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所以今天晚上后半夜的警戒任务就交给你了。”
提林卡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地拖长了音调:“哦~”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懂了。”
“你今天晚上都准备了什么?”
“虽然我很想把我珍藏已久的绊雷拿出来给他们开开眼,但考虑到那东西的劲头有点大,可能会打扰到其他旅客的休息,所以我就只拿出了这个。”
他露出几分雀跃,在迪卡萝娅的注视下颇具神秘感的打开了他刚刚提进来的木箱。
这是一把——电锯......
锯身身上布满着斑驳的痕迹,油箱上潦草地画着个骷髅标志,把手处缠着脏兮兮的绷带。锯齿的颜色不一,看得出来有些是后来换过的。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了整整三秒。
“要不你还是把绊雷拿进来吧。”
“嘿!这可是我在弥什罗郡下城区帮派混战中,从治安局特别行动组手里'抢救'出来的宝贝。链锯经过了改造,不会被衣服纤维缠住,还额外的通入了电流,保证被砍到的人惊叫连连,我管他叫'尖啸者'。”他咧嘴一笑,仿佛报纸上那些代言的广告插画,“而且既然是设备检修工作,有点噪音也很正常。”
“你知道吗?”她突然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你和那些邪教徒谁更可怕。”
“多谢夸奖,美丽的小姐。”他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别露出那一副丧气的样子,你就当它是低配版的链锯剑就好,无需预热即按即启,符合人体工学设计...”说着他便把它从箱子中拿起,随手挥舞了几下。
“瞧,完全没问题。”
迪卡萝娅默默走到窗前,纤细的手指按住了跳动的太阳穴。
自己怎么以前没有意识到这家伙这么能整活。
现在,她只祈祷着提林卡手里的破烂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管怎样,把武器放在趁手的位置上,”她扭回过头问道:“现在几点了?”
“10点53分,小姐。”
“收拾一下准备关灯,”她顿了顿,郑重的说道,“是时候'休息'了。”
夜幕真正降临,浮空舰的电力中控室里,总闸被一只戴着手套的手猛地拉下。刹那间,整层甲板的灯光骤然熄灭。
咔嗒。咔嗒。咔嗒。
整艘巨舰的灯火如同被黑暗吞噬般,从舰艏到舰尾逐段熄灭。舷窗内的光亮一节节消失,直到舰桥都陷入了黑暗。随着硕大的舰体彻底融入夜色,唯有闪烁的航灯,涡桨发动机的轰鸣声依旧在天空与大海间回荡。
提前得到通知的乘客早已回到自己的房间,黑暗的走廊中,人流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一对脚步声也消失在舱门之后。
当光明退去,黑暗便会来临。
此刻,整条走廊陷入死寂,只有绿色的应急指示灯在墙上投下的微光。墙上的铜质通风口发出细微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管道中爬行。
咔哒——咔哒,咔哒。
在几声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后,一切重归寂静......
砰——!
突然一声巨响。
在巨大的冲击下,铝制的通风管道口应声炸裂。一道黑影带着狂躁的杀意,从漆黑的管道窜出,手中的锯齿匕首在黑暗中划出森冷的弧光。
嗤——!
刀刃深深刺入床铺,发出“兹拉”的织物的撕裂声。然而在几次连续的挥砍后,白色的棉絮与羽毛飘飞在房间内到处都是,入侵者察觉到了异常——刀刃划过填充物时竟没有一丝阻力。
这不正常。
他恍惚中抬起脑袋。
“晚上好,先生,”一阵慵懒而富有磁性的男生从他身旁响起。
“大恶魔拉库斯托我给您带句话。”
嗡嗡——嗡嗡嗡——机械狰狞的嘶吼声划破了寂静。
“下辈子记得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