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邪教徒倒飞砸进靠在墙上衣柜里,就像那扇通风管道的破罩子一样。
柜门粉碎,混着木碴子,破碎的衣物,还有迸溅的鲜血。
像是只被丢进垃圾桶的布娃娃,袭击者的身体陷进一堆丝绸浴衣中,带着一条不断流血,伤口狰狞的断臂,将身下雪白的织物染成玫瑰红。
那双猩红的眸子满是不可思议。
“吼——”低沉的嗓音中闪过一抹惊奇,“躲得倒是挺快的。”
嗡——嗡嗡——
链条旋转,油锯引擎的咆哮忽高忽低,正以它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宣示着不满。
“独狼?”
“弃子?”
“还是说,”尾音在喉间打了个旋,“你们真的以为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来到下甲板找新鲜的旅客?”
“呵呵。”
嘲讽的笑声在黑暗的屋中凝成漩涡,墨绿色的瞳孔暗藏于阴影之中。
锃亮的皮靴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可邪教徒的耳膜却开始嗡鸣刺痛——某种超越听觉的压迫感,就像深夜独自面对缓缓逼近的深渊。
“撞上我算你倒霉,这也算一种‘贼’上了贼船吧。”
伴随着因失血而愈发沉重的呼吸声,邪教徒的眼神此刻却逐渐冷静下来,他的独臂在颤抖中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方正的烟盒,在粗制印刷的封盖上留下一道血迹。
从中拿出一卷皱巴的香烟,咬住沾潮的滤嘴。
阴冷的视线始终聚焦在提林卡的身上。
嗒。
皮靴落地的轻响。
邪教徒手中微动,按下烟盒上面的机关。
砰——!
短促的爆鸣声,枪火将黑暗的房间短暂照亮。
脚步不再,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兴许是一两秒,又或是半分钟的沉默。
熟悉的声音在屋中再次响起。
“维雅丽卡公司出品的“烟夫人”隐蔽武器系统,6.5mm口径,初速只有可怜的93米每秒,单发装填,准头极差,射程5米,这种玩具......”
他终于站到了他的面前,俯下身。
“我根本不用躲。”
提林卡笑了笑,将身体从邪教徒面前挪开。
“晚安。”
他举起电锯用力向下砸去。
啪嚓——
卫生间的门轴发出细微的声响,迪卡萝娅踏着血泊走来。天青色眼眸在黑暗中流转着冷光,就像圆月下的冰湖。
站在脑壳凹陷下去的尸体前,提林卡正将沾血的白手套一根根撕扯下来
望着眼前这略显狼藉的一幕,她蹙眉问道:“你明明一开始就可以直接杀死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
“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他用脱下的手套擦净了脸上的血迹,然后将其甩到邪教徒的尸体上。
“主教、圣女、圣徒、神父、骑士维护光明。审判官、隐修士、猎魔者、处刑人则驻守黑夜。行走于黑夜就要比黑夜更极端,这是我们生存的准则。”
他回过头冲着迪卡萝娅轻笑一声。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
“而且。”他舔了舔嘴唇。
“这个孽畜刚才可是差点打中我了,给我吓的魂都快飞了!”他突然扯着嗓子大声喊叫起来,那模样瞬间变成了一个受了天大委屈、正朝着家长告状的孩子,与方才冷酷的形象判若两人,“我都能听见子弹擦着我的耳垂飞过去......”
没有理会一旁大叫的提林卡,迪卡萝娅径直走到尸体前蹲下。
“这就完了?”
“和我印象里的不一样,看上去并不难解决。而且只有一个人,那我蹲在厕所盯着正门岂不是毫无用处。”
“这不是怕他们万一一起出动吗。”提林卡发现没人搭理他后,又恢复到原来玩世不恭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这些都只是常见的邪教徒,就像下水道里常见的死老鼠那样,受到过一点训练就被拉到战场上的炮灰、狂热者、消耗品,没什么大用。”
他踱到床边,两根手指捏起那截断臂,像拎着什么脏东西似的晃了晃。
“现在......”他走到迪卡萝娅身边停顿片刻,“让我们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房间。”
“为什么。”
提林卡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很不理解,但她还是跟在提林卡的身后走出房门。
当他们刚跨出门槛的瞬间——
噗——嗡——
幽紫色的火舌突然从尸体下方窜起,顷刻间吞噬了整个房间。热浪裹挟着诡异的磷光从门口喷涌而出,吹得迪卡萝娅的银发肆意飞舞。
“那群家伙还是那么喜欢毁尸灭迹。”
他挤出一声冷笑。
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着一支未燃的烟,从他手里拿着的烟盒来看,应该是他自己的。
随意地将手凑近碳化的门框,片刻,一缕白烟从烟头升腾而起。
如果刚才被烟盒弹簧枪嘣的是迪卡萝娅的话,现在的她肯定没法像提林卡一样若无其事的吞云吐雾。
不过转念一想......她本来也不抽烟。
“这些邪教徒中恐怕只有一个人能知道点东西。”提林卡望着满目疮痍的房间低声说道。
“是他。”——那个在洗手间主动开门和认出提林卡的家伙。
“不出意外,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邪教人员转移行动,我们能轻松搞定。”
“但我们现在该去哪?唯一有点关联的邪教徒现在都已经成灰了。”
“这就要请出我们的奇妙小工具了。”提林卡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他扬起手,像变戏法般举起那截断肢。
将其放在地上,他强忍着不适,深吸一口气,将手轻轻点放在那残破的袖口。
“Scientia Rerum【格物致知】。”
祷言吟诵的一刻,鎏金的铭文围绕着其瞳孔扩散旋转开来,他皱起眉头,从中搜寻着有用的信息。
不到一分钟,光辉褪去,身下的手臂也在泡沫破裂般的碎响中,化为粉灰蒸发在空气中,他重新站起身回头对着迪卡萝娅说道。
“二层甲板,引擎室,拿起武器,出发。”
......
啪嗒——啪嗒-啪嗒-
凌乱的脚步声在金属的廊道中回响,四名身着黑色大衣的人影在通往引擎室的路上快步行进着,如幽灵般掠过管道交错的阴影。
为首的人不时掏出怀表凝视,凹陷的眼窝里,浑浊的眼珠剧烈颤动,灰白皮肤上青筋根根暴起。
随着远方一阵隐约的声响,焦虑的双眼猛地睁大。
他刹住脚步,原地站定。
在后面的三人,跟着停下来。
“拉狄克的气息...消失了。”
他的沉重的语气中涌起不悦。
再短暂的犹豫后,他又再次开口。
“行踪已经暴露,一切按照红枫密约执行。”
他深吸一口气,以缓解愈发紧张的情绪。
“这条船上的暗淡不只有咱们,有猎狗闯进了老鼠的乐园......”
手中的力道逐渐加大,怀表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盘上逐步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拐过最后一道岔口。
“你们是谁,停下,表明身份,这是第一次警告!”尽头处传来安保的厉喝,随即是整齐的步枪上膛声。
卡擦——
严阵以待啊......
松开缠满绷带的手,任由那枚破碎染血的怀表砸落在金属地板上,温热的血液沿着他的干瘪的指尖滴落,顶着来自安保的怒视,脚下的步伐却愈发快速。
“最后的警告!”
长枪被端起,枪口直对着俯冲而来的邪魅。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
“已经不能让这条船安全到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