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作为人类生产生活不可或缺的生命之源。
生命的溶剂,灵魂的摇篮。
它可以是涓涓细流,也可以是澎湃磅礴。
人人们用热水沏一壶晚茶,享受片刻的温润。也会用钢筋水泥截断河流,修筑起坚固的堤坝。
这被称作水利的伟业。
通过对水文的深度干预,人类甚至在不经意间影响了地球的自转。
这无疑是文明最骄傲的勋章,证明生命意志确实能在自然法则上刻下印记。
然而,人类在自然面前,始终如蹒跚学步的孩童,而自然这位严师,最擅长用“当头棒喝”来教训得意忘形的学生。
当人类像孩童般得意洋洋地宣示主权时,自然便已在暗处酝酿它的“教诲”。
每当这个孩子沾沾自喜时,自然便在暗处酝酿它的惩戒——
洪水,潮汐,风暴,海啸。
尽管面对历经沧桑的人类文明,这些古老的手段偶尔会显得力不从心,但终究是屡试不爽的真理。
那堵接天连地的水墙会在惊恐的瞳孔中不断逼近,最终将引以为傲的文明造物碾作齑粉。
......
此刻,幽深的地下世界里,两位逃亡者正在品尝这份"温柔"的滋味。
轰隆隆——
洪水化作一道狰狞的白墙,自隧道尽头咆哮而来,吞噬着每一寸空间。
提林卡和迪卡萝娅的脚步声在混凝土的迷宫中回荡,急促而凌乱。
魔女银白的长发在潮湿的空气中狂舞,男性审判官的脸上透着一丝认命般的释怀。
果然跟着魔女就没有好事!
“抓住我的手!千万不要松开!”跑在前方的提林卡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可不想明天的维瑟加德的早报头条是‘神秘男女浮尸下水道,死因成谜’——就算真要死,我也得死得体面!”
迪卡萝娅赤脚踩着积水狂奔。
“这种事情有那么重要吗!”她忍不住的喊道。
“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不知是被汹涌的浪涛声震慑,还是被提林卡荒谬的执着所震撼,迪卡萝娅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不,是水要进我脑子了——快跑!”
他们仓皇逃窜的身影在排山倒海的洪水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就像一只树栖蜥蜴在躲避呼啸而来的压路机,徒劳又可笑。
“我们该去哪!?”
“我怎么知道!但我绝对不想被卷进水里!”
提林卡回头瞥了一眼逼近的水墙,又猛地转回来:“操!怎么这么快!”
迪卡萝娅深吸一口气,天青色的眼眸如冷焰般燃烧。生死一线,她的思维却异常清晰,仿佛时间被浸入粘稠的蜂蜜——
地下走不通,洪水会像灌进鼠洞一样淹没所有通道。
遍布视线的支柱上没有可供二人落脚的位置,而且大概率会被水流冲下来,也不行。
有什么地方,能够容纳人进去,不会被洪水侵袭,而且可以移动的位置……
一串不久之前的记忆突然闯入她的脑海:“设计时就考虑到了沼气问题。否则以这个容积,一旦爆炸,半个王城都要飞上天”
“通风管道!”迪卡萝娅灵光乍现。
为了维持地下庞大的换气需求,通风系统必然建造得足够宽敞,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什么管道,这里哪哪都是管道!”水浪的轰鸣几乎盖过一切,提林卡的声音在风压中扭曲。
“我说的是通风管道!”她抬高嗓音,指尖直指穹顶网状的换气格栅。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提林卡突然咧嘴一笑,一头短发被狂风吹得凌乱:“迪卡萝娅小姐您比皇家科学院的那群老东西灵光多了!”
上方交错的管道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提林卡突然急刹,皮靴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扬起一片混凝土碎屑。
提林卡的急刹车让迪卡罗娅眼神一滞。
“嗯?”她的质问还未出口,就看见那个男人像变戏法般从战术包里抽出一把沾着泥垢的军用钩锁发射器。部分裸露的金属部件在灯光中泛着冷冽的寒芒。
“你又是从哪掏出这玩意儿的!?”
“男人的口袋里总是能装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咧嘴一笑,“现在,请像树袋熊那样抱紧我——当然,如果迪卡萝娅小姐害羞的话...”
吱嘎——提林卡的腰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闭嘴!”她看似纤弱双臂死死箍住他的脖颈,力道足以让一头棕熊窒息。
如果说刚才他说自己摔断了三根肋骨是开玩笑,但现在他真的感觉自己的身子骨要折在这了。
尽管她是个魔女,出言不逊,还勒紧着自己的脖子,身上还带着股下水道的异味……
但是...…她真的不小啊!
某种荒谬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似乎死在一个呆子魔女的怀抱下也不失为一种好的解脱——
“你再胡思乱想我就把你先挂到水泥柱子上!”
魔女果然还是魔女!
砰!
阀门随着提林卡扣下扳机猛然弹开。
束缚已久的压缩空气终于突破了储气罐的桎梏,沿着预设的管线中奔涌挤压,加速推动着钢制锚头牵扯着钢索破空飞出——
咻——当——
钩爪擦着通风口边缘迸出耀眼的火星,金属碰撞的余音在泄洪道里久久回荡。脱靶的钩锁在空中划出绝望的抛物线,最终被浊浪吞没。
啪擦——
迪卡萝娅看着落地的钩锁,维持着射击姿势凝固的提林卡:“故意的?”
“咳咳,”提林卡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失误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学会宽容。”
迪卡萝娅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提林卡沉思片刻,突然一本正经地伸出手:“你带纸和笔了吗?”
“你要做什么?”
“写遗书...”
“哈!?”
砰——呼——
没没等他们反应,洪水已轰然吞没二人。
那一瞬间的冲击,简直像是被一堵飞驰的砖墙迎面撞上。迪卡萝娅终于明白,为什么跳水运动员拍进水面时,有时会直接骨折——水,原来可以这么硬。
咕噜咕噜——咕噜——
耳膜被水压挤压,沉闷的嗡鸣中夹杂着气泡炸裂的细碎声响。值得庆幸的是,这“虚妄之镜”的水远比预想的干净,尽管浑浊的激流中夹杂着断枝、碎木箱、木屑,甚至一些诡异的漂浮物,但水体本身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清澈。
至少,她还能透过扭曲的水流与湍急的气泡,隐约看到上方提林卡的身影。
然而,纷乱的水流和其中裹挟的空气让她根本无法借力上浮。手臂徒劳地挥舞,既要躲避漂浮物的撞击,又要稳住身形,更别提游向提林卡了。
他们只能被洪流裹挟,越冲越远。
直到她腰间闪过一道银光。
天青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有对策了!
她猛地抽出刺剑,在水流的推挤下强行睁开双眼。视野模糊,但仍能分辨——水、气泡、漂浮的碎片、提林卡……以及,正被水流推向的混凝土立柱!
她绷紧全身肌肉,调整姿态,将剑锋对准前方,等待时机。
10米
7米
5米
3米
2米
就是现在!
积蓄的力量在瞬间爆发,全部灌注进握剑的手腕。剑锋在短短一米内加速到极致,甚至撕裂水流,产生空泡效应。如同一只疾驰的剑鱼,直刺立柱的水泥缝隙——
咚!
麻木的震颤先于闷响传遍全身,震得她手臂发麻,胸口闷痛。
但——成功了!
细剑如同一枚钢钉被艰难的固定在了立柱上,让她终于在湍流中稳住身形。
没有片刻迟疑,她借着水流推力向上攀爬。湿透的衣物重若千钧,每移动一寸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
当头顶终于传来“哗啦”的破水声时,她贪婪地吞咽着浑浊的空气,连下水道特有的腐臭味都变得无比甜美。
“哈啊……”
胡乱抹去脸上的水渍,她立刻焦急地扫视水面:“提林卡!”
不远处突然炸开一团水花。那个男人像落水的猫一样疯狂扑腾,时而沉没时而浮起,嘴里还喷出一串语无伦次的叫喊:
“哈!迪卡萝娅!”
“我...咕噜咕噜...你!”
“啊!卧槽!我要回家!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