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的衣柜中空荡荡的，就像这间屋子一般，就像他的内心一样。
里面的衣物很少，最显眼的反而是挂在上方的几件校服，而在下面则是一些随意地放着的贴身衣物。
他翻找出了一件几乎没有穿过的宽大衬衫，以及一条全新的男性四角裤，放在了银铃的手边。
“那个……快穿上吧，虽然是夏天……但也会着凉的……”叶羽用十分生涩的语气说道，上一次这样关心别人，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已经没有印象了吧。
叶羽走出了房间，轻轻地把房门关上，他听到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却还是强忍着，硬生生地抬起脚，走进了卫生间里。
银铃的美，让人不忍亵渎，他也不希望因为这样的一点点诱惑，而做那些心中有愧的事情。
“哗——”拧开那个老旧的十字水龙头，叶羽用双手接了一捧水，浇在了自己的脸上，清冷的水顿时就让他清醒了许多。
水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地滑落，轻轻地滴在了水池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从房间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消失了，连本该一刻都不停歇的蝉鸣都不见了，整间屋子都安静得诡异，整个世界，又仿佛只剩下了叶羽一人。
整间屋子中，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而且是那样的清晰，仿佛能直击人的灵魂深处。
“咚、咚。”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银铃……换、换好了吗？”
没有回应，依旧是一片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死寂，房间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似乎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叶羽的心悬了起来。
难道说，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终于按捺不住那种心悸的感觉，轻轻地推开了门。
“咔嚓。”
拧动门把手时所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叶羽的心碎裂的声音一样。
房间里没有人。
甚至连她所留下的痕迹都没有。
叶羽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但他还是强迫着自己笑了起来，虽然那笑容，十分的苦涩，十分的勉强。
“果然……只是幻觉而已吗。”他握了握拳，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香味，海报里那可爱的动漫少女依旧如往常一样微笑地看着他，只是，却难以像平常那样让叶羽安心下来，反而让他感到愈发的烦躁。
明明是那么真实的触感；明明是那么真实的声音；明明是那么真实的体香……
可为什么，她最后还只是幻觉而已呢。
叶羽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阳台里。
虚掩着的阳台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忽然，叶羽的眼前一亮，那颗跌入谷底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想伸出手去抓住她，却又害怕自己的手会从她的身体上穿过，害怕那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就算是幻觉也好，最少，让她再多存在一会儿吧。
哪怕只是看看她的背影也好……也很满足，也很幸福了……
……
我看着他的身影被缓缓关上的房门挡住，借着那初升的朝阳，拖出一条斜而长的影子。
而后，门关上了。
他为我找来的衣物，还放在我的手边。
很熟悉的感觉，年轻时的我，除了校服外，大概就只有这样几件款式和颜色都相同的衬衫吧，和那些追赶着时尚潮流的人相比，我一直都是远远地落在后面的那个。
一直都是如此。
说起来好像是一个怀旧的人，实际上只是不敢去踏足那些新的领域吧，不敢去触摸那些新的东西吧。
因为害怕失败，也害怕被伤害，所以总是这样地逃避着。
就像买衣服一样，不喜欢去买新潮的款式，就是因为担心自己穿上后，会比穿旧款的衣服还要难看。
我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
一张鹅蛋小脸，小巧而挺翘的鼻子，粉嫩而水润的嘴唇，一双眼睛并不算大，而且还是单眼皮的，但是配着其他的五官，却显得十分和谐，有一种内敛的沉静和温柔，而在眼角下的一颗泪痣，更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让镜子里这个原本美的如同虚幻的少女，有了几分真实灵动的感觉。
我停下了观察，虽然镜子里的是自己，但是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如果单论年龄来算的话，我大概都可以做这镜中少女的父亲了吧。
对于年轻时的我来说十分合身的衬衫，穿在现在的我的身上，却显得有些宽大了，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太过娇小了吧。
衬衣的下摆很长，盖住了小半截大腿，有几分连衣裙的感觉。
衬衣的袖子也很长，即使我努力向前伸手，也只能露出小半截手指，想要把手全部伸出来，非得把袖子卷起来才行。
不过，无所谓了，这些都不是现在我需要思考的事情，更重要的，还是理清一下头绪吧。
逆流时空的后遗症让我的记忆变得有些混乱，或许要花上几天的时间，好好地梳理一下才行。
特别是那人生轨迹中的转折点，一定要整理出来，提前做好准备。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想先看一看那些几乎快要被遗忘了的风景吧。
从阳台上朝下望去，看到的是一座座像是小别墅一样的农民房，马路还很窄，但是从来都不会堵车，晴朗的早晨，总是不会缺少一个个流动的路边早点摊，即使隔得老远，也依然能闻到那淡淡的早餐香味。
此时还很早，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所以就算是几声并不算响的鸟叫，也是能够清晰地传入人们的耳中。
抬起头时，看到的又是碧蓝色的天空，云淡风轻，那可是未来少有的风景了。
虽然只有十年之后的记忆，但是在记忆中，哪怕只是十年之后，小城市也变了个样，天空大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一片，那些造型各异的农民房也早已被拆除，变成了一座座高楼大厦，就算是居民楼，都是十几层起步了，而写字楼，更是朝着二三十层往上造了。
鸟鸣声更是听不见了，顶多只能听到汽车轰鸣的声音。
空气也不如现在这般清新，到处都是施工工地，到处都是漫天飞舞的尘土……
或许，如果时间就这样定格，不再向前流动，也挺好吧。
阳台的门被推开了，我察觉到他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我。
“怎么了？”我扭过头去，明知故问道。
毕竟这是曾经的我，对于他，我了如指掌，此时他大概是因为见到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少女，所以有些患得患失吧，或许他的心中还在疑惑着，我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他的幻觉。
我突然觉得女孩子的身体也不错，或许我可以在帮他找到女朋友之前，稍微填补一下他空虚的内心吧，顺便还能让他适应一下和女孩子在一起生活的感觉，免得到时候他和其他的女孩子连话都不敢说。
“啊……没什么……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的。”我宽慰道，而他却是有些脸红了。
真是难以相信，这样的我，竟然也能够和别人谈恋爱吗？
不过也正因为此，所以年轻时的我所谈过的几次恋爱，都以失败告终了吧。
“咳嗯！”他咳嗽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对了，我去买早餐，你想吃点什么？”
“和你一样就好。”
“呃……我这就去买……”
我看着他又一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突然有一种看着自己儿子离开的感觉。
或许是从未做过父亲的缘故，所以才会在面对过去的自己时，一不留神代入到父亲的位置上去了吧。
父亲……嗯……
或许我现在就站在一个类似父母的角色上吧，都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为了他的未来考虑，为了他的未来负责。
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安排好未来的一切的。
我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虽然高中只有短短的三年，但却是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而我对这段记忆也是格外的清晰，因为在这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那时还尚且青涩的我，也就是在高中的三年里，尝到了当备胎的滋味。
呵，漂亮的女孩子啊，总是少年们所追求的事物呢。
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哪怕知道自己追上她的几率很小，也忍不住想要试试。
当年的我就是如此，明明知道平凡的自己配不上那个漂亮的她，却还是坚持地努力着，希望有一天能够感动她。
可惜爱情不是感动，感动，也没有那么的简单。
高中的三年里，我省吃俭用，把零用钱都花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还送了她一只手机。
那可是一只手机啊，在这个年代，那个价格，绝对是一般的学生无法承担的巨款，那是我两个暑假的打工攒下来的钱买的。
换来的只是她那么几天的感谢，以及那么几天的亲密，之后又开始变得疏远。
每当我快要放弃时，她却又主动贴上来，给我几分希望。
年轻的我，肯定也察觉到了什么，但总是自己欺骗着自己，毕业的时候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仅仅只是个备胎而已。
我不会让年轻时的错误再上演，相比之下，还有一个更好的女孩儿，她也表达过一些对我的爱意，而我却辜负了她。
不过，这一次，不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