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调查前,顾月有向警方求得失踪者的信息。
那可怜的女孩没有妹妹,父母也不住在郊区。除此之外,她也调查过别墅的主人——那是位单身汉。
即使刨去那个被涂黑的人,这张照片在知情者看来也处处不对劲。
毫无疑问,这栋别墅里有些超自然的、顾月最喜欢的东西。
她从笔记上撕了张白纸展平,写上自己的本命和生辰,再咬破指尖,按住纸张,默念口诀。
“东山送福,西山藏宝。引血为祭,请君指引。”
这是寻物占卜,算是最常用、最好制作的灵器。
只要提供目标的一部分、目标的同类、或者目标的具体信息,便可以得知目标的大致位置。对物品、牲畜乃至人类都有效。
指尖的血在纸上漫开,长成一只暗红色的手,握住顾月的手指,沿着她的脖颈攀上脸颊,最后钻入左眼。
赤色的血液在她的视野里变化,重组,变成这座别墅的轮廓,然后散去。
这意味着身体还在别墅里,但具体的房间不好说。
简单来说就是啥都没讲。
“要想继续调查,就得亲自出门……对我现在这过于软糯的身体可能有点风险。但总比等着那个白痴助手搬救兵要好。”
顾月忍住给纸背后灵体一拳的冲动,将桌上的一支钢笔塞进口袋,权当武器。她再屋子里转了一圈,又在衣架上的衣服里摸到一个打火机带走。
毛完东西,顾月贴到房门边跪下,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只看到灰尘和一只仰面朝天的蟑螂。
她给自己扎了个方便活动的单马尾,赤着脚,轻轻拉开门,悄无声息地进入走廊。
走廊里非常安静,只有她一人的心跳声。
但这儿并不阴森,甚至称得上温馨。
天花板上的吊灯散着温暖的橘光,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格式各样的照片。
有顾月(程之星ver)、那名失踪女生或者“母亲”的单人照,有和抽屉里差不多的全家福,还有许多陌生人的照片。
尽管人物各异,这些挂在墙上的脸孔要么在满足地开怀笑着,要么便被黑色水笔涂得乱七八糟。
走廊两侧还有其他房间,但里面全都安静得很,顾月也没有进去看看的打算。
她走到旋转楼梯旁,想要看看一楼的情况,但视野被地板阻断。她回忆着别墅的结构图。
只要从这里下去就到了客厅,而客厅与大门相邻。
她探出赤足,试探性地踩了踩台阶,确认不会发出太大声音后,蹑手蹑脚地向下走去。
“欢迎回家。”
走到一半时,冰冷的女声忽然传入顾月的耳中。
她稍稍一惊,立刻意识到那是大门密码锁在欢迎主人。
紧接着,大门吱呀打开,一个慵懒浮夸的女声随之响起。
“我回来了——今天加班够累的。我的宝宝呢?来抱一下!”
接着是一串脚步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妈!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别再这么叫我了!”
“什么话。你八十岁了也是我的宝宝。”
最后,一个温和的男声打断了母女二人的谈话。
“好了好了,要吃点夜宵吗?晚上还有几个汤圆没下。”
“要!整快点!”
伴随着“咯噔”一声,大门被反锁。三个错落的脚步声自大门的方向朝顾月走近——又走远。
她听见其中两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听见他们打开电视;听见第三位又走远了几步,想来是去厨房准备夜宵了。
“真是个温馨的小家庭,和在卧室里偷偷割腕的小可怜格格不入。”
顾月在心中暗想着,将注意力集中到客厅。
那里,电视的声音非常响,是两个口音洪亮的相声演员在说话。
她顿时一喜。这是个好机会!
那最奇怪的“父亲”去了厨房,而母女二人应该也在全神贯注看电视。
顾月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摸下一楼客厅。
客厅没有开灯,一切都只有个模糊的轮廓,仅有电视的荧光在黑暗中发亮。
楼梯口正对着沙发背。
少女越过沙发,隐约看见有两个人正躺在其上。
大门离这儿有点远,她便先贴到沙发旁蹲下,竖起耳朵。等了片刻后,沙发上的二人彷佛睡着了一般沉默不语,只是在静静地听着那越发欢快的相声。
顾月慢慢站起身子,向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将眼睛抬到高过沙发背的地方,望向沙发,想要看看那对母女的表情。
但沙发上没有人。
那儿只有两个做工粗糙的无脸木偶。它们一个穿着粉色的居家睡衣,一个穿着贴身的工作套裙,手拉着手,松散地躺在沙发背上。
顾月咬了咬嘴唇。
厨房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没时间给她探明真相。她将目光聚焦到大门的把手上,准备小跑过去。
“之星?是你吧?”
但刚走出一步,那个母亲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木头摩擦声,像是那个老旧的人偶正从沙发上缓缓站起。
顾月轻叹一口气,快速思考着对策。
“要试着直接冲出大门看看吗?但这身体大概跑不快,而它恐怕离我不足一臂。太冒险了。”
她不再犹豫,大步爬上楼梯。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
顾月随意挑了个房间,一把将门拉开钻进去。
这间房和她醒来的卧室陈设相仿,甚至连衣架上的那几件衣服都一模一样,只是书桌上的东西不同,床也没有染血。
她轻轻关上门,毫不犹豫地钻入衣柜。
衣柜里充斥着樟脑丸的怪味,呛得她几乎咳嗽。
她强迫自己平复呼吸,将柜门微微拉开一条缝,攥紧口袋里的圆珠笔,透过缝隙向外窥视。
几分钟内,卧室里一片平静,只有窗帘偶尔被风吹起,让她不禁觉得在楼下的所见是幻觉。
但很快,一阵迟钝的脚步声响起。它由远及近,最后在卧室门前停下。
顾月屏住呼吸,门开了。
那名失踪的女孩走了进来,带着微笑在屋内张望了一圈,朝门外摇了摇头。接着,一个硕大的人俯身走进房间。
这个“人”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白衬衫和长裤。
但若以人类而言,它高大到了畸形的地步,比少女所在的衣柜还高了一个头,让她无法看清它的脸;然而它的身体却极其纤细,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如蛇一般细长。
他走起来僵硬木楞,像台失修的机器,唯独畸形的双手在空中风筝一般飘荡。
它在卧室的中央站定,然后忽然转向衣柜。顾月稍稍一惊,忙捂住嘴巴,用衣服掩住自己,祈祷它就这么离开。
但它没有离开,而是向着衣柜径直走来。透过狭缝,女孩看见它在衣柜前停下,看见它缓慢地低下头——然后被忽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了动作。
它重新挺直身体,在窗边停了片刻,似乎在向外张望;接着和那失踪的女孩一起离开了房间,将门轻轻关好。
房间恢复了原先平静的模样。
顾月在衣柜内又等了一会,确定它们确实离开后,这才稍稍松一口气,推门而出。
她长大嘴巴,想要抓紧吸两口新鲜空气,却只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
与此同时,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压住了她的整个背部以及后脑。
她将它接住,慢慢放到地上。
这是一具高度腐烂的遗体,青黑的身上已经开始掉皮,露出森森白骨。她没有五官,整张脸上看不见一个孔洞。
不过,她的体态和着装与那名失踪的女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