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武躺在监控室里。这里大概是供晚上值班的饲养员休息的地方，所以日用品和家具一应俱全，有书桌和床。
这房间采光很好，今天的阳光又明媚得过分，所以屋内的所有物件都沉在一种温馨的氤氲中。
罗武正躺在窗边的床上，像那种失忆韩剧女主一样看着窗外的阳光。他身旁的床头柜上放着李皓阳准备的早餐面包和牛奶。
顾月把书桌旁的椅子拉到床边，坐下。
“早上好。”
“……”
没回话，好冷淡。毕竟亲近的人死的那么惨。
谁叫你们不好好听我的话呢，活该啦嘻嘻。
先把预制道歉词念一遍好了。
顾月轻咳一声，驱散脑内的失礼想法，道：
“昨晚是我决策失误。我应当更重视休息室内的警戒，并且……”
说到这，罗武忽然转过头，直视着顾月，道：
“昨晚，为什么要杀掉小华？”
小华？哦，那只博美是吧。早点说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不过，这问题虽然尖锐，但他的眼神倒不像在发火。
顾月道：
“我担心是那个怪物伪装的。如你所见，它有变化成其他人或动物的能力。”
“这样啊。你已经找到它了吧？”
顾月觉得话题有点跳跃。她干脆一口气切入主题。
“抱歉，这个还需要一到两天。在这期间，犬舍恐怕会更加危险。因此，我十分建议您趁着今天白天离开，回到市区。”
简单来说就是不想死就该滚了。
虽然事务所其实不那么在乎一般路人的姓名，甚至大部分术师都是耗材。
但她毕竟心地善良嘛。
“……”
又不说话了。好麻烦。
顾月叹了口气。
“您已经帮到了我们很多忙。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彻底解决这起事件。
“所以，现在离开绝对不是懦弱之举。店长她也一定不愿意见到你继续涉险。”
说完时，罗武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稍稍低着头，抬起眼睛，窥探似地端详着顾月的脸。
干，干什么了？我应该已经表现得很认真严肃了吧？
顾月有点紧张，结果对方却说起不着边际的话。
“心怡对犬舍执着到了狂热的地步。她明明才刚刚成年，应该是读高中的年纪，却在这里经营这种小店。”
顾月的眼神开始飘忽。她真心对死人的回忆杀不感兴趣。
“相处久了以后，我才知道她的父母在几年前因怪异事件去世了。这间犬舍是他们留下的唯一遗产，也是将她从亲人离世的低谷中拉出来的慰藉。
“正常来说，父母早逝的孩子脾气都不好吧？她却非常温和。
“她告诉我，她希望能让所有遭遇不幸的人都得到和她一样的慰藉，不要沉沦下去……明明她得到的根本就不值一提。”
嗯嗯，好好，是是是。我能理解这种感情，只是觉得没意义罢了。
顾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罗武突然抛出一颗小炸弹：
“皓阳和我聊了你的事。你和心怡从经历到性格都很像。骨子里感性，又有点过分的偏执。”
像在哪？
还有那小子居然大嘴巴。要是之后还要合作的话，得考虑在他脖子上套项圈。
而且不管你因为什么癔症把我当成黄心怡代餐，这和刚刚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到底滚还是不滚？给个准话。
顾月越发烦躁。罗武道：
“所以，我要留下来。我要保护她的东西，并且，如果有可能……我要亲手复仇。”
顾月小小叹了口气。这人明明长得挺帅气，说出来的话却黏黏糊糊的，是她最无法理解……不，讨厌的那一挂。
小心怡死了，小长乐死了，她还经历过很多更亲近的人死掉。她也会伤心、可惜一会，但也就那样了。
她自己是天才，而且有强运加身，所以不太会死。但如果那万分之一的一天真的来了，她也不会蛮横地强求别人为自己流眼泪。
复仇啊，保护遗物啊，大家为什么对别人的事情这么执着呢？人心隔肚皮啊。说不定店长她早就当你是变态萝莉控希望你死在这呢。
还是说，罗武只是想装多愁善感？
看着气氛不错就顺势营造个有趣的角色来钓柔弱的见习美少女侦探？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确实更大哦。
顾月结束散乱的思考。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法拒绝了。兽医现在似乎已经恢复精神，不用担心成为会成为累赘。
她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沉默片刻又睁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用更加装模作样的语气道：
“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我恐怕没法保证你能幸存。”
想死就死吧。只是她不会费心力去保护想死的人哦。
罗武稍稍错开了视线，但马上又看了回来。
他这次说的话干脆利落。
“没关系。”
……
罗武从床上下来后，立马化身工作机器清理这清理那，当然没清理黄心怡的遗体就是了；顾月和李皓阳则在犬舍里转悠了几圈，把各个角落都调查了一遍，只是没什么收获。
到了下午，顾月和罗武又去了趟笼舍区。所有小狗都普通的躲在砖墙里等待喂食，顾月也有对它们每一只进行木偶化校验。
写有奇怪内容的表格、沾着白色毛发的碎肉、人体残肢……昨晚看到的东西现在都消失了。
所有东西都恢复到了平常而温馨的状态。
若非黄心怡真的死了，摄像头真的坏了，昨晚的经历八成会被当成醉酒后的噩梦。
顾月顺便和罗武交流了一下昨晚的视角。
在他那里，女孩在刚到笼舍区时就以极其强硬的态度阻止他继续一起跟进笼舍。过了一会，她又走了出来，说这里没有什么异常，可以回休息室了。
也就是说，“它”以罗武-》顾月-》罗武的顺序制作了幻觉，悄无声息地把二人分开了。切换施法对象的速度还挺快的。
顾月借此更新了对“它”的能力报告。
总结来说，它能在同一时刻引起单个人/动物的逼真幻觉，射程超常，切换目标超快。但它的本体不强，而且胆子非常小，一发现有风险就不会正面拼。
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了。昨天，它变成博美犬时，到底为什么要用幻觉问别人自己像什么？
她总感觉有点像某个听过的传说。但还不确定。
在帮罗武喂完小狗、重新布置起监视系统后，顾月把想要跟过来继续帮忙的他撵回了休息室和李皓阳呆着，然后独自离开建筑，在周围的空地里四处转悠了一会。
她希望能尽量在白天找到它——它似乎没法在阳光下制作幻觉——然后直接枪杀。但果然没那么简单。
直到太阳西沉，我都没有发现它的位置，只收集到几个意义暧昧的足印，连点毛发都没找到。
顾月回到休息室，将对幻觉策略和李皓阳分享了下，又姑且在各个房间里布置了些可能用到的小道具。
因为这些小道具有点那啥，她还为此给罗武鞠了个躬。
接着，夜幕再次升起。
三人一起躲在监控室里，准备就这样一边监控整个犬舍，一边待到天亮。
顾月本来打算再熬一晚上，但刚到下午程之星的低能身体就已经开始不受控制——明明意识还算清醒，让她不由得再次质问这女孩真的有打算高考吗？
她只好和另外两位老兄约好轮流守夜。
顾月和罗武看管第一个3小时，李皓阳和罗武第二个，顾月和李皓阳第三个。
第一个三小时过的非常快。笼舍区的狗没有再叫，布置的监控也没有出现异常。顾月叫醒李皓阳后便缩在监控室的角落里开始浅眠。
再次睁开眼时，迎接她的并不是阳光，而是李皓阳慌慌张张的男鬼大脸。
罗武已经不在监控室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