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路漫走长途,难望故乡心忧途。李月儿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思绪万千,她恐惧,她不安,就如初与家人外出离散的孩童一般,简直快要蹲在地上哭出来,但她没有,可能是她憋住了,也可能她知道驾驶马车的车夫就是她要嫁去的夫家那边的人,担心自己的哭声会被听到,从而像娘亲说得那样,被瞧不起。
无论前者也好,后者也罢,她能憋住不哭,已是极好的结果了,反正对“见多识广”的车夫来说是极好的了,因为没有扰人的哭声妨碍他驾车。
只是,常言道:“老天给你开了一扇窗,势必要关你一扇门”,这不,开着开着,一道如晴天霹雳般的弦声突起,两匹马儿顿时受惊,争慌着朝两边跑去,车夫刚想控制,结果马车的车轮就撞上一块大小恰好可以碰倒车身的石头,顷刻间整辆马车直接侧翻,连带着两匹马儿也不好受,右边拉车的直接马腿被弄了个骨折,马生算是就这么没了,而马儿都这样,更不要说车里的李月儿了。
脑袋都不知撞到了哪儿,直接被磕出血来,幸好意志坚定运气好,不是什么致命伤,但疼也是真的疼,捂着脑袋有些虚弱得从车里爬出,结果刚出来就看到一伙儿体格壮实,皮肤黝黑,穿着破烂布衣扛着大刀的...土匪......
“救”嘴里的半个字还没喊出来,李月儿的身子就踹了一脚,剧烈的疼痛硬是让她把那半个字给咽了回去。
“嘿!这娘皮,还想喊人,老大,要不还是直接杀了算了。”踢李月儿的土匪抓住她的头发提到他们老大的面前,说道。
“不用,正好我老头天天嚷嚷着要女人要女人,把这女的给他算了。”土匪老大捏住李月儿的下巴,左看右瞧,咧嘴一笑,评价道:“不错,还算俊俏,回去先洗干净送我营帐里,顺带看看她屁股大不大,能不能生。”
李月儿一农家少女,哪见过这些,一听又是杀人,又是老头生孩子什么的直接傻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说道:“几,几位大哥,好哥哥,月儿是嫁人的啊,要去城里的,好哥哥,你们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月儿吧,月儿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哈,报答?”在李月儿旁边的一个脸上长痣的土匪听到这句,猥琐地看了看李月儿的洁净的脖颈还有那小有起伏的胸脯“哈哈哈哈哈,小妹子,要不我看你还是别等了,现在就报答哥几个吧,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大哥,笑死我了,她居然想让咱们放了她,小娘皮,知道哥几个是干啥的吗,是马车一倒把你干傻了吗,没看到旁边那个脑袋都没的老头子,哈哈哈哈!”
只听,这林中笑声此起彼伏,听得人是好不畅快,也想加入一块儿大笑一场,但月儿可就不一样了,马车上,路途上还有此刻的情绪聚集一刻爆发!
“嗅嗅!”
“嘶,老大,怎么一股骚味儿,还湿湿的?”
提着李月儿的土匪忽觉怪异,往下一看,竟是自己抓着的那小娘皮被吓尿了,是一边抽泣着哭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尿,这一下子就让提着她的土匪遭了殃,把她恶心坏了。
“操!你这小娘皮,我看你是想死!”
“欸!你小子想干嘛,这女的可还有用呢,忍着得了,先回寨子,老三老四,你俩去看看那马车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我跟老二先走。”
被点到名字的带痣土匪和另一壮汉立刻板正儿,站直了身子仿佛收到命令的士兵般赶紧跑到侧翻的马车那边搜刮仅剩的财物。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像平静枯燥般的日常一样,谁都没有注意一只躲在草丛里窥视一切的赤狐,它的嘴咧开了,眼神透露着贪婪与渴望。
......
私塾中,孙五红讲完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引得孩子们一众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在为悟空鸣不平,愤慨唐僧的愚昧无知,唯独早穗一人默默不语,双眼注视着她的那张小木桌,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孙五红见此,满意一笑,接着对众童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停止讨论。
“的确,唐僧愚昧,不分青红皂白便赶走悟空的事情让人生厌,但我认为我们更当以此引以为戒,不要忘了,我们都是凡人,都没有如孙悟空一样的火眼金睛,很多事情是看不明白的,所以,我想给大家留一个课后小作业。”
“假设,大家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你不确定与你接触的人是好是坏,是妖是人,而这时你的身边又有一个拼命喊他是妖怪的熟人,你不确定他的对与错,但你只看到了你接触到的那人的淳朴与善良,你,该怎么做,这个就当小作业留给大家好好思考一下,明天会叫人来回答哦,好,下课。”
自从李月儿的离去,已过了几日,经历了最初的迷茫与失落,孙五红大致想通了,这确实是自己没本事的缘故,留不住她,更怨不得她,纵使二人感情多深,也做不到在一起,这是事实。
欸,世情薄,人情恶,为了改变这种局面,孙五红决定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一切,三年,三年他饱读诗书后定当夺取功名,届时他将站在朝堂上,直言进谏,勇论天下不公事!
“欸?今天五红哥看起来心情很好啊,是有什么开心事吗,早穗也想听听哦。”
早穗一如既往地贴过来问东问西,其实有时候孙五红也挺好奇的,这个小家伙是怎么有这么多使不完的精力的,明明那么聪明。
“先不说这个,早穗,我教你大概有多久了?”
“多久?”
早穗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
“大概五年多吧。”
五年,今年要是早穗过完生日就是十三了,也就是说,她是从六岁开始的,孙五红看着早穗那清澈又灵动的双眼,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五年时间,她学会了吟诗作词,书画棋,一根木棍就能在地上写出一手好字,画出一副让自己这个现代人也拍手叫绝的佳作,数学孙五红也教过,只是苦于条件,他只教到了几何那里,物理与化学也稍稍渗透,老实说,孙五红觉得她的天赋绝不仅仅于此,因为自己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感觉,不甘与反抗。
尤其是,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
“早穗,我不管你的以后和未来,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作为你的先生,长辈还有你哥哥的忠告,择时而动,潜龙勿用。”
“早穗,你很聪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也许你现在没有,但你以后一定会有,你会因为你的才学而傲慢,你的智慧而自负,你的能力而目中无人,你就像一柄利剑,虽有柔韧但究其根本仍是刚正,切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轻易动怒,我知道你不会畏惧任何人。”
想到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诸多限制,孙五红就对早穗的未来十分惋惜,他知道,早穗一定不会终生蜗居于此,而当她有自信离开的一刻,也就是她的挫折开始的那刻。
“嗯,早穗明白五红哥的意思。”
“只是”早穗盯着孙五红的眼睛“五红哥真的不是在逃避问题吗?”
“啊...这”孙五红有点尴尬的挠挠头,老实说,虽然他这具身体连二十岁都不到,但怎么说也该过了那种中二年纪了,再说这种我要改变世界的话,就有点呃.....不能说羞耻,只能说有点奇怪吧,心里留着就好了。
“其实是咱昨天梦到自己变成大圣了,哈哈哈哈,挺激动的哈哈哈哈。”
“欸~是这样吗?”早穗用着一种十分怀疑的语气看向孙五红。
“算了,既然五红哥不说的话,咱也不多问”
早穗刚走到私塾门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哦对了,昨天早穗也梦到大圣了,我想应该就是五红哥变的大圣吧,毕竟,感觉有点像呢。”
“像?”孙五红一时没懂早穗的意思,刚想问什么,结果一溜烟儿早穗人就跑没影儿了。
“这,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收拾收拾就回去吧,还得考官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孙五红收拾好书本便回了家,路上,他开始分配起这三年的时间规划,首先,这三年光顾着埋头死读肯定是不行的,这三年他仍需要参加科举,起码那种小型乡试之类必须瞅一眼,情报往往会是克敌制胜的关键,想科举考试成功,我总得知道它会考什么题啊,所以说试水是必要的,并且也必须进一趟城,闭门造车绝不可行,可以的话,能见见那些权贵也是好的,虽然很难就是了。
孙五红一边想一边走,全然没有注意村北口来了一位衣着破烂的赤足少女,而少女却是注意到了他,立马叫出了他的名字。
“孙五红”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孙五红感觉一丝奇怪,看去,发现来人竟是前几日进城嫁人的李月儿!
而此刻,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眼神中透着说不出来的怪异,孙五红从其中感觉到一股淡淡的**,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还是被李月儿那几乎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所吸引,知道这样影响不好,自己也会占她便宜的孙五红立马脱下自己穿在外面的袍子披到了李月儿的身上。
“你怎么了,前几天不是刚走吗,怎么这样回来了,莫不是被人欺辱了!”
孙五红顿时认为这极为可能,心中焦急万分,现代的女生遭遇该类事件影响都极大,更不要说思想还没有那么开放的古人,孙五红认为现在应该立马带她去见叔父叔母,起码让人看住才行,不然万一做出什么轻生之举,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只是孙五红心中巨浪滔天,李月儿看着他却是毫无反应,僵硬,死板,许久才张张嘴,说出四个字。
“别走,陪我”
“啊,可,可是”
“我...没事,回你家,不方便,爹娘,累了”
李月儿说的话断断续续,意思也难以理解,孙五红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本想拒绝,但一想就是她爹娘把她嫁出去的,如今又这么凄惨的回来,解释起来势必十分麻烦,而且她现在情况古怪,或许先回他家确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好吧,正好我家里还有米,可以煮些白粥,还有一些菜,我们可以先吃饭。”
“我,我想吃鸡”
鸡,鸡?不是,孙五红一时有些无语,他注意到李月儿的眼神,发现居然有那么几分认真,可......
“没有的话,人也可以”
孙五红突然注意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月儿的声音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平静地就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一般,让人的既诡异又陌生。
孙五红意识到,可能自己眼前站着的不是李月儿了,而是另外一种东西,并且它,以人为食......
他不清楚现在套着李月儿样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能是那些志怪故事中的妖魔,也可能是一些难以名状的鬼东西,但他明白一件事,就是这家伙,很危险。
“月,月儿!”
忽然间,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孙五红暗道不妙,赶忙朝着那声音的方向喊道,可还没说出来,“李月儿”就先行一步,只见她那原本正常的人类面庞瞬间裂出一道大口然后猛地咬断来人的脖颈,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五秒,李月儿的亲娘,就这么没了。
鲜血在地上流淌,变得浑浊,腥味儿四散,飘不到十里八乡,但能弥漫整个村庄,野兽,一头食人的野兽在地上撕扯着它的猎物。
孙五红的问题解答了,望着那直接暴露在外的尾巴和耳朵他知道了答案,尽管他不想知道。
狐妖魅惑人,老实说,这是一个很可笑的说法,就像是一个美女去勾引一头猪一样,大多数时候,直接吃掉才是常态,它们跟其他妖邪,没有任何区别。
“过,过来”
嘴上沾满着鲜血的“李月儿”招呼孙五红过来。
他不敢多说,径直走了过去。
只见下一秒,“李月儿”就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扔到了孙五红的面前。
“你的,臣,服我”
瞬间,孙五红只觉无比恶心,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心口,他,吐了,而“李月儿”则十分不开心,原因好像是,他浪费了“食物”。
之后发生的事情,孙五红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李月儿”称自己为苏月,而我们,都叫她狐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