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晓千恍惚着，好像还没从噩梦里醒过来。
怀中少女身上，鲜血透过衣服流落到他手中的濡湿感还挥之不去。
不一会，眼看一群蓝衣小厮，麻利干练地穿过前方的白袍女修们，往这边跑来。
到了晓千面前，领头的蓝衣少年小心翼翼地问候：
“哥哥没事吧？快送哥哥回房里去歇息！”
脸上还带着那副面具般的嬉笑，面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僵硬。
断线重连般的晓千猛然一颤，
顾不着身上还带着伤，「蹭」地站起身，口中语无伦次：
“她...还有，还有小短六，救、救一下！！还有机会的吧，那个，有那个灵泉，能用的对吧？！喂？！”
蓝衣少年们各自私下对望一眼，默声不语。
最后还是领头的开口，斜眼两边一瞥，顾左右而言他：
“哥哥受惊了。你们几个，快掺哥哥回去休息。”
说着「哥哥这边请」，蓝衣小厮们照往常一样，左右拽起晓千。
也不知道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晃身一甩挣开了小厮们，
“喂！你们搞什么？！伤患最重要吧？！而且小短六不是你们的弟弟吗？！为什么——”
“已经死了。”
领头蓝衣少年冷冰冰的声音，截断晓千的话端。
笑脸从旁边的其他小厮们的脸上缓缓淡去，复杂的神情不知道是为难还是默哀，亦或者是早已司空见惯的麻木。
见晓千不可置信地僵硬扭头，领头的蓝衣少年目光也扫了一眼后方的飨居门口。
身着蓝衣的少年身体，躺靠在冰冷的砂石地上，一动不动。
“寻常事耳，哥哥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唯有领头少年，嘴角依旧保持幅度，
但眼神阴鸷，语意凉薄，着实难以再把他的表情称之为「笑」。
“寻常？”
晓千脚跟失了一步，像是在悬崖边踩空，不自觉后退一下。
人死了——不过半小时前，还跟哥们有一句没一句搭话、那个还不算无聊的小个子，转眼人就没了——这正常？
强烈排斥感，没由来从心底中决堤而出。
但晓千仍旧执拗地，强调示意般抱着怀中杂工少女，手臂往前送了送：
“那她，她还有呼吸，还有心跳...她还活着！能救！”
“知道了，哥哥把她放下吧。”
领头蓝衣少年点头，
“咱们会处置的。”
晓千也不知道他——或者说他们，眼神里究竟是嫌弃还是敷衍。
哥们只知道，自己听不惯那种不把人当人的词语。
“「处置」？”
他把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认清了自己跟这群伪人讲不通道理，索性直接要求，
“——跟你们说没用的话，你们就把你们老登叫过来，我要跟他说！”
“既是要找爹爹，也还请哥哥先回坊楼，到房间里稍事歇息......”
领头少年话音未完，几个蓝衣小厮照着命令再次一拥而上，硬拖也要把晓千拖回去。
“放开我！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自尽给你们看！人死寻常是吧？那我也死一个好了...人要真心想寻死，可有一万种方法！”
晓千仿效方才面对黑衣女杀手时的情形，拿出了同样的威胁。
果不其然，蓝衣小厮们的动作有所迟疑，纷纷向领头少年眼神请示。
“都退下吧。”
命令终于主动退让一步。
但却并非领头蓝衣少年下令，而是柳爹爹。
团扇慢摇，小厮们点头应是，按序退去。
晓千眼看着蓝衣少年们一个个地转而往身后的飨居跑。
柳爹爹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那：
“啧啧，你小子呀，总能给咱闹出点乱子。”
“什么叫我给？√8又不是我愿意闹成这个样——”
理智回笼，晓千用力摇摇头，知道现在也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赶忙转口，
“对——她，你有方法救她的吧？她还剩一口气......”
“啧啧啧，你看你，还急。人哪怕不死，也给你小子说死了。”
柳爹爹低眼一扫，仍是笑眉，
“放心吧，这蟾婢无碍。不过是外伤。倒是你小子，看不到自己脸色白得像刮了腻子...不觉得浑身乏力？快抱不动人了吧？”
“啊？”
她没事——怎么可能，她刚才被癫婆重砍了那么大一刀！
还想反驳，不过跟言灵命中似的，不说晓千还没察觉，
这么一讲他才意识到，自个大概是失血过多了，头晕乎乎的，看东西也有点不清楚。
“得了，好生回去待着吧，伤药咱自会命人送到你房里，等浴了灵泉再上。”
留下嘱咐，柳爹爹拍拍团扇，摇着步子转身。
“喂，老登！”
尽管有些失力，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但晓千还是叫住他，
“另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解释一下吧？”
“解释？解释什么？”
柳爹爹的脚步象征性地驻足，
“后院起火，咱也想知道怎生的意外呢。”
说完，柳爹爹扭头，将晓千留在原地，等候蓝衣小厮们带回去。
但晓千明白那不过是表面搪塞的说辞。
他索性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大吼：
“柳老怪！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为了我是吧？我会自己弄清楚缘由...而且，那家伙说了，她还会回来的！”
“啧啧啧，是吗？”
柳爹爹只是背影发笑，
“既然如此，咱也就不必多言。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话没听完，隐约间晓千看见柳爹爹背对着自己，抬起团扇轻微一挥。
莫名一股沁人凉风幅面，他的双腿当即一软，早已沉地撑不住的眼皮不由自主砸盖住双眼。
在身体倒下之前，意识就此断线。
*
“啧啧，真是个不省事的枝儿.....”
柳爹爹嗔声才到一半，白袍女修中为首的一人正向他迎面走来，他立刻谄笑迎人，
“啊呀呀，这次有劳剑巡大人了，这点是咱的一点小心意，额外还备有上佳的鼎枝儿再伺候各位大人的.....”
说话间，柳爹爹熟稔地往白袍剑巡手里塞了一袋银子。
“柳爹爹客气了，我等职责所在。”
“那，之后守宵禁的兵娘大人们过来问到，就还请剑巡大人多多帮衬了。”
“好说。”
剑巡掂了掂银袋，
“不过，有件事还得提醒你......”
“喔？大人但说无妨。”
“凉曲新任的城尹大人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你可注意了。闾坊别再闹出什么大动静，若是走漏了风声......”
“啊，咱家明白，明白。”
柳爹爹低眉笑眼，连连应是。
等到目送白袍剑巡离开，他的笑意才有所收敛，转而化出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