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撞击在厚实地毯上的闷响,还在妮娜的颅骨里嗡嗡回荡,那声音沉闷、绝望,像是敲响了自己命运的丧钟,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淤泥,塞满了她的喉咙,让她连最后的抽泣都发不出声,只剩下濒死的窒息感,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刻,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有些急促的话音,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也穿透了妮娜脑中震耳欲聋的绝望轰鸣,
“没事的!不用那么紧张!”
妮娜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闪电瞬间击中!
时间,在这一刻,再次被诡异地凝固、拉长......
她甚至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只是自己在极度绝望中产生的、可悲的幻听,
只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像生锈的机械般,一点点抬起头......
主座上,银发的神明少女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件被彻底玷污的蓝白裙摆上,双手提起裙子,
妮娜的心脏骤然缩紧!
然而,预想中那冰冷的死亡宣告并未到来,
神明的指尖只是轻微地动了动,然后,她抬起了眼,
那双湛蓝的眼眸,如同早春解冻的湖面,澄澈依旧,
里面没有熊熊燃烧的怒火,没有刻骨的鄙夷,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
只有一丝……非常淡的、无可奈何的困扰,
那眼神,就像一位主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小猫咪不小心打翻了案头一瓶昂贵的墨水,虽然心疼,但终究无法对那只懵懂无知的生灵真正动怒,
她的目光越过狼藉的地毯,越过那些碎瓷和倾倒的银托盘,落在了瘫倒在地上、浑身狼狈不堪、脸上泪水混着奶油污迹的妮娜身上,
神明少女的唇瓣微微开合,清晰而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清泉滴落在玉石之上:
“瞧!不管是糕点还是红茶,都污染不了我的衣服,完全~~~没弄脏!”
简单的一句话。
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如同天国圣座之上骤然劈下的圣光,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暖与力量,瞬间穿透了妮娜灵魂深处厚重冰冷的阴霾!将她从绝望的泥沼深渊里,猛地拽了出来!
救赎!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汹涌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妮娜所有的堤防!
她瘫软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刚才因恐惧而颤抖得更加厉害,
泪水再次决堤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滚烫的、灼烧着灵魂的滚烫液体!冲刷着脸上的污渍,也冲刷着内心的恐惧与黑暗,
她甚至忘了礼仪,忘了身份,只是呆呆地、痴痴地仰望着主座上那道小小的身影......
阳光穿过高窗,此刻正巧有一束格外明亮的光柱,温柔地笼罩在神明身上,那头银白长发在光晕中流淌着神圣的光泽,
那件被深红茶渍和奶油污秽糟蹋得一塌糊涂的蓝白裙子……在妮娜模糊的泪眼中,那片狼藉的污渍,此刻竟仿佛被圣光浸染,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而圣洁的图案!像是神明亲手绘下的救赎印记!
她......她果然是神!
是仁慈的救世主!是降临凡尘、对她这个卑微罪人施以无上恩典的女神!
“哇!真的一点都没弄脏!完全没渗入布料内!”
奥莉芙公主的声音打破了这近乎凝固的圣洁氛围,如梦初醒的妮娜看到此时此刻公主正抓起神明的裙摆,用手抚摸着,闪闪发光的两眼几乎要贴上去了:
“这裙子,好轻柔好顺滑呀,摸着手感可比最好的丝绸还要舒服!而且居然没有任何缝线留下的空隙!比我所有的裙子加起来都要厉害!这就是人们说的天衣无缝吗?!”
神明少女瞬间脸红了,赶紧捂住裙子叫道:“等等!奥莉芙,你别拽我裙子呀!”
“啊~~!对、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对神明失礼的公主,这才赶紧放开裙摆,心虚地解释道:“我太好奇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ε=(´ο`*)))唉~~~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想追究那名女仆的责任了,以我神明的名义,豁免她!”神明少女叹了口气......
巨大的感激和惶恐再次攥紧了妮娜,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女仆长正在门外疯狂摆动手势,
那显然是在催促她赶紧离开,好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妮娜不敢再看神明,生怕自己卑微的注视亵渎了那份神圣的仁慈,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从地毯上挣扎着爬起,然而...膝盖还在发软,身体摇晃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哽咽,
她,居然站不起来了,
明明是想要尽快把自己缩回远处那安全的、不引人注目的阴影里,身体却违背自己的意志,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双小手伸入了她的视线中,
妮娜抬头一看,才发现,
居然是神使!是那位蓝发紫瞳的猫耳族女孩!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她这是要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打算扶起我?!”
难以置信,神使怎么会愿意触碰自己这种下等仆人呢?尤其是她还刚刚犯了个天塌般的大错,
“你没事吧?是不是害怕得腿软站不起来了?没关系!来~~~拉住我的手,我扶你出去!”
何其温柔的话音啊~~!这位猫耳族的神使,居然知晓自己的窘境,难不成...她具有读心的神力吗?
对方的善意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妮娜只能诚惶诚恐地抓住那双温暖的手,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在神使少女的搀扶下踉跄着起身,一摇一晃地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语无伦次地低声道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谢......谢谢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
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视线被泪水模糊,耳朵里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那间狭小且简陋的卧室中,正呆呆地坐在粗糙布料的床垫上,
“咚咚咚!”一阵沉闷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吓得早已是惊弓之鸟的妮娜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
随后,门外传来好几名女性带着嘲讽和幸灾乐祸的声音:
“哟~~!妮娜,今天你可真是出大名了呀~~!快出来吧,宫廷侍从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