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蕾塔？”
“怎么回事？！”
“等等——不要！！”
这场混乱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维蕾塔不在的那会功夫，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凯拉向那孩子灌输了什么奇怪的思想......
可即便这样萨兰娅也很难相信，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会不声不响就擅自行动，摧毁了她先前为和平做的一切努力——
脚下，米契倒在坚硬的石板地砖上，后脑枕骨下的软肉被刺出了一个骇人的血洞，鲜红的液体漫过骑士长的身体，带着一点清亮的反光，向上升腾起了洁白的蒸汽。
数秒钟前，维蕾塔假借修复关系的名义，当众走上台前，垂眸扬颈，想要以一个极其“凯拉式”的魅惑姿态拥抱米契，趁米契晃神的刹那，在脑后一记刺死了对方。
圣火派的骑士和侍从们先是沸腾，接着被反应过来的红水帮和月痕派双方合力压制，一个个愤怒地丢下武器，大声对她咒骂着“无耻”、“畜生”一类的词汇。
就连米契的对头菲洛也看不下去了，红毛剑士不顾艾薇的阻拦，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呵斥：
“你搞什么？看看你的人都干了什么？！当着这么多生人的面做这么卑鄙的事，以后要我们月痕派怎么服众？！”
而在尸体的正上方，维蕾塔脸上挂着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阴笑，松开了手中布满咒文的漆黑匕首，匕首随即在空中消散无踪，只剩几颗温热的血珠滴滴答答坠落下来。
萨兰娅能感到自己的语调在颤抖：
“是凯拉的魔法......我知道，是她指使你这么做的......”
“母上大人......是不是不爱我呀？”
“当然不是......不是啊！为什么会那么想......”
“那，母上大人在接纳这个伤害维蕾塔的坏蛋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维蕾塔的感受呢？”
这个问题顿时让萨兰娅天旋地转，她既无力回答，又感到非常悲哀。
还是那句话，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做出这种事的居然是维蕾塔。
那可是维蕾塔啊......
自从那孩子意外闯进她和主人的房间，和她相遇、相识，对方就一直是她的左膀右臂，听她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对她表达过半点不满，一次也没有让她失望过，一次也没有......
这次，她并非对维蕾塔失望，她是对自己失望了。
是她疏忽大意，是她能力不足，是她给了凯拉可乘之机，她没有守护好这个真诚可爱的女儿......
维蕾塔，终究也在精神上倒向了黑女巫。
一股窒息感让萨兰娅难受得要命，她扶住额头，呜咽着喘了一大口气，瘫软在身后的墙壁上：
“维蕾塔，我以为你......是啊，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你的感受......”
“不会.....母上大人没错，母上大人怎么会有错......是维蕾塔啊，太喜欢母上大人了♡”
“别说了。”
维蕾塔咧开嘴角，莹润灰眸下的面部肌肉扭曲着，笼罩在一层阴翳下，那是一个充满了陶醉的表情：
“维蕾塔也想被母上大人喜欢......这些人，才不配跟维蕾塔一起分享您的关注呢......”
那分明毫无道理，可是对维蕾塔来说，对渴望得到她喜爱的女儿来说，那样的思路哪怕再怪异，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足以让对方为之付出一切。
“维蕾塔......”
那么，是她错了吗，她冷落了维蕾塔？从一开始，她就不该保持克制，不该拉开自己跟维蕾塔的距离吗？
说起来，维蕾塔也好，帕蕾莎也好，甚至包括艾薇和阿奎莉丝......那些无辜的少女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拜她的软弱所赐吧......她没给到她们所期望的东西，因此被凯拉利用这一点，钻了空子。
难道她就必须像凯拉一样，把一切情感一切人际关系全都当作统摄别人的工具？
“要怎么做......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啊......”
为了从黑女巫的手下保护少女们，她就必须威胁她们，亲吻她们，侵犯她们，亲自来操纵她们，把大家牢牢攥在手心里，成为一个无耻的后宫王，滥情怪吗？
今天允许维蕾塔爬上她的床，明天把帕蕾莎叫来给她洗盘子，后天再对莱妮克丝乃至更多的少女出手，以御主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堕落的少女们降下无限的慈悲和爱意，让少女们无可救药地爱上她，难道非得这样做才能保护她们吗？！
凯拉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那么做，某种程度上来说，凯拉的所作所为，甚至是在逼她走上那条不归路，似乎只有那样，她才能阻止凯拉继续对少女们施加影响。
可她不要！她不要！！她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她要对凯拉忠诚，哪怕她看上去可笑得像个小丑，哪怕凯拉自己都不在乎那种事情......
她也想对凯拉保持那份忠诚。
在这么操蛋的世界里，纯洁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执拗的原因是什么......
“萨兰娅要‘爱’主人，忠诚，当然也是‘爱’的一部分。”
腹部在发烫。
每当到了这种时刻，能支撑她走下去的，只有脑袋里那些讨厌的声音，那些快要把她逼疯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残酷律令......
......
菲洛的抱怨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很明显，菲洛作为一名传统而正直的神卫，简直被维蕾塔这种不讲武德的行为气到发疯：
“你们准备怎么收场？搞出这种乱子，这是你们的责任！想办法给我妥善安抚好剩下的人啊！”
“剩下的......人？”
维蕾塔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其他人，被菲洛提醒，这才木讷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被束缚的圣火派成员，还有拥塞在圣堂大门口想要逃离的无辜者，都在愤怒地望着她们。
“噢......这个，很简单吧，菲洛先生？”
维蕾塔撩起自己淡蓝色的刘海，眉眼弯弯，烂漫地笑了起来，一点也没有刚刚那样黑化的迹象。
然而，少女下一秒出口的话，让神卫长菲洛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圣火教廷骑士，他们的侍从，以及任何持有武器的士兵和守卫，把他们全部杀掉就好喽......”
“什么？！”
“其他目击到这次事件的平民、随从、帮工，把他们变成奴隶......一个也不要放走，打好烙印，收押起来，关到地牢里供我的母上大人和凯拉阿姨取乐。”
“是......是！”
一半出于忠诚，一半出于恐惧，红水帮的打手们立刻奉命行动起来。
红水帮严密封锁了圣堂的各个出口，从前厅开始，打手们逐个楼层、逐个房间地搜寻幸存者，把他们捆缚、封口，再像处置垃圾一样集中堆置在一起......
一时间，神圣的厅堂内，在苍月女神沉默的注视下，人们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石壁和穹顶间幽幽回荡起来。
一个娇小的身影，就坐在苍月女神丰腴的两乳间。
黑女巫小嘴微张，脸颊兴奋得一片绯红，双腿惬意地前后摆动，居高临下地享受着人们的求饶和惨叫，无比醉心于裙底发生的混乱和暴力。
“维蕾塔，不能这样做！”
萨兰娅绝望地从主人身上移开视线，用力按住维蕾塔的双肩，拼命摇晃着，
“听到没有！停下来，我要你们停下来！！”
可是维蕾塔无动于衷，她的命令也被掠夺和狂欢的动静淹没，没起到任何效果。
“我是在救他们呢......母上大人，有能力反抗我们的人无权活着......而剩下那些可怜的羔羊们，您不希望他们跪伏到您的脚下，难道是想让凯拉阿姨把他们屠宰一空吗......？”
遗憾的是，维蕾塔没说错，在对方掌权，而凯拉拥有对掌权者绝对支配力的情况下，在这里被孤立的她，好像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不对......
“纳扎雷斯......纳扎雷斯！”
萨兰娅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疯狂地喊着那个想要操控她的间谍头子。
阴影中，灰袍的纳扎雷斯缓缓现身，走到她面前，却又一步不停地迈向出口，把她抛在了身后：
“军团长阁下，影鳞帮需要你的存在，但不会一直无偿地帮助你，我对你有点失望......现在看来，您的希尔堡夫人远比您更具有与我们建立合作的价值......”
“纳扎雷斯，不是这样的！我有能力，我还有声望！！”
“我已经给过你充足的时间了，游侠小姐，是你没有把握好机会......”
“等等——！！”
萨兰娅呼喊着，可是圣堂的大门已经重新合拢，把纳扎雷斯的身影隔离在了她的视线尽头。
“呜......”
“母上大人，别哭啊......维蕾塔在这里。”
在狂野和混乱之间，维蕾塔对萨兰娅微微倾身，温柔地抱住了她，
“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维蕾塔，维蕾塔说过，永远都会陪在您和凯拉阿姨身边......”
红水帮的打手们素质极高，藏匿在圣堂里的人无处遁形，被一个个揪了出来。
维蕾塔似乎对进度还不是很满意，眯起漂亮的双眸，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菲洛等人：
“喂，你们的神卫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让他们来帮忙。”
“你休想！侍奉女神的神卫才不会干这种罪恶滔天的勾当！！维蕾塔·乔克莎！做你的剑术老师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我不在乎你的感受......菲洛老师，月痕教会必须无条件配合红水帮的行动，现在是，以后也是......”
昔日态度柔软，什么事都要跟同伴们商量的维蕾塔，如今性情大变，一言一行都展现着恐吓、暴力和专横。
没等维蕾塔说完，月痕派的主教卡莉玛用力拍打手臂，把眼角挤出了皱纹，愤怒地插话进来：
“这种事怎么可能？！我作为主教，也不会同意你的要求——”
“帕蕾莎姐姐，艾薇姐姐，你们月痕教会一直是帮会联盟最好的盟友，对不对嘛......？”
“嗯......”
“......好的。”
菲洛和卡莉玛当然不知道，月痕教会中的两位重量级角色，早就被凯拉拿捏在手心之中了，个人情感和利害关系摆在那里，只要略微收紧这两根提线，她们便能控制教会为自己所用。
“艾薇？！”
“小莎......”
“......”
就当萨兰娅的思绪已经乱作一团时，一个夜百合的元老骑士砸开圣堂大门，径直冲到了她面前：
“游侠大人！城外有魔物在猎捕市民！城市委员会派人找到我们家门口了！还有......银手福音会的塞西莉亚越狱，她还把那个叫希丝莉的红袍女巫也一起带走了！你得马上回酒馆！”
“啊？！艾琳......塞西莉亚......可是这里......”
“虽然不知道维蕾塔团长下了什么命令......但她的能力您难道还不信任吗？把这里交给团长她们，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和您的夫人先赶回去吧！”
“我知道了......”
情况，还真是急转直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