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
酒馆的贵宾客房内，一束轻柔的白光闪过，身着便衣的萨兰娅出现在了床铺上。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确定这就是自己昨晚睡过的房间，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天色刚蒙蒙亮，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点点渗漏进屋内。附近房间的客人们开始起床、交谈，厨师和佣人下楼准备开张，她的酒馆里渐渐有了烟火气。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的时间是最宝贵的，可不能浪费。
于是萨兰娅打了个哈欠，躺下盖好被子。
回笼觉，启动！
因为昨晚缺乏睡眠，这一躺下，朦胧的睡意很快就把她包裹其中，正要拉她进入梦乡。
门突然咚咚响了几下。
“御主大人......”
一个胆怯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萨兰娅爬起身，不太开心地揉了揉眼睛。
“进来。”
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狐娘小姐耷拉着耳朵，轻轻迈步溜进房间，手里还端着一个大大的木制托盘，盘里装了毛巾、小水盆、杯子，还有一碟热气腾腾的金黄色脆皮烤饼。
“打扰御主大人了，今天您和凯拉大人要出海，所以凯拉大人让我早点来伺候您起床洗漱......”
莱妮克丝。
那个活了千百余载，无忧无虑地居于林间，优雅徜徉于高级娼馆，甚至暗谋要把她据为己有的树精女士，现在就站在她对面，和从前判若两人。
狐娘上半身缠着亚麻绷带，面容憔悴，金红色的齐肩发光泽黯淡，凌乱地披散着。
“这上面......有魔法？”
萨兰娅表情掠过一丝歉疚，伸手指向莱妮克丝的颈间，那里戴着一道沉重冰冷的金属项圈，项圈前面的牵引环向下垂着，随莱妮克丝的动作发着叮铃脆响，莱妮克丝细嫩的脖颈本就布满瘀青，又被项圈勒出了一条新鲜的红痕，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那种金属在发着濛濛的微光。
“嗯，对、对了......这个......”
莱妮克丝把托盘放在床头，扶萨兰娅坐在床上，自己跪伏在地，抬手向上递了一卷羊皮纸，
“这上面写的是咒语？”
“对，凯拉大人说，只要您想......您随时可以用咒语激活项圈，来惩罚我......”
莱妮克丝脸色灰败，双眸无神，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却强行扯动自己僵硬的五官，向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像只提线木偶。
在凯拉的授意下，莱妮克丝就这样亲手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萨兰娅手上，做完这些，对方捧起萨兰娅的赤足，低头保持着亲吻的姿态，用无比卑微的语气宣誓臣服：
“御主大人，莱妮克丝会永远向您效忠，努力弥补旧日的罪过，满足您的任何需求——”
“别说了，起来。”
“御主大人......请让我说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听话的......对不起对不起......”
见莱妮克丝惊慌失措，用几近狂热的态度拼命道歉，萨兰娅忧郁地眯起了蓝眸。
小狐娘，一定又被凯拉私下调教过了......
她很想告诉莱妮克丝，说对方早就不欠她的了，她立志不要做凯拉那样的变态，所以对方没必要跟她摆出这种姿态。
可是转念一想，莱妮克丝现在的状态非常敏感，她这么说，只会增加莱妮克丝的不安全感，让对方变得更加崩溃。
“我会跟凯拉说，你表现得非常好，我对你很满意，所以，起来吧。”
果然，她一这样讲，莱妮克丝如获大赦，一边连声道谢一边直起了腰。
“你去帮我用澡盆打点水，连我的浴巾、肥皂还有香膏一起拿过来。”
萨兰娅决定洗个澡，毕竟在芙蕾雅的宫殿里待过，总感觉身体会染上酒馆以外的味道，不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她实在无法安心面对主人。
“那这个......”
莱妮克丝重新拿起床头的托盘，面露不安。
“这些先拿出去吧。”
“不、不行！”
狐娘卑微地低下头，语调中满是恳求，
“请您至少用一点、吃一点......我把东西这样拿出去，凯拉大人会......责怪我的......”
“啊......”
显然，如果她不配合莱妮克丝，凯拉就会惩罚对方，莱妮克丝用‘责怪’来形容那种惩罚，恐怕有点过于委婉了。
表面上她和凯拉是共同享受对方服侍的两位主人，实则，凯拉才是最高权威，她只能排在第二位。
她作为主人的玩具，可以跟主人调情，有时甚至能享用到主人的身体，算是主人那里最为特殊的一个存在，主人在心里，是给她专门留有一个位置的......
最悲哀的是，每每这么想，她都能感受到一丝丝扭曲的幸福感，把柔软的心思寄托在主人身上，她已经习惯这样了。
也许，这样真的还不错吧......
依主人多年的修习经验，残暴加上变态就等于强大，而不择手段地变强，就是主人心中的真理。
所以不难推测，凯拉的目的就是以身作则，亲身向她示范如何来支配弱者，榨干弱者的每一滴价值，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培养她的施虐欲，腐化她的精神，把她揉捏成跟“黑女巫”一模一样的形状......
这完全就是阳谋啊。
萨兰娅叹了口气，从脸盆捧起一把清水打了打脸，拿起杯子漱口，然后掰下一小块烤饼放进口中，她听见莱妮克丝的肚子里一直叽叽咕咕，于是把剩下的烤饼递给了对方。
“吃。”
“是......”
莱妮克丝红着眼睛，连嚼都没嚼，一口把整块食物吞进了肚里。
“咕噜......谢谢御主大人......”
“出去给我打洗澡水吧，就在后院的井里，别走主楼梯，你也知道这里的人对异族不太友善。”
莱妮克丝再次道谢，拖着脏兮兮的大尾巴，倒退着走出了她的房间。
然而，狐狸少女刚走到门外，外面就传来了人们呵骂和嘲笑的声音：
“滚开！脏狐狸！”
“长得还不错，多少钱啊？”
“哟，玩得有够花的，还带着项圈呐......”
“是昨天晚上玩完忘摘了吧？”
“哈哈哈哈哈——”
男人们污言秽语，掀起一阵哄笑声。
面对酒客们的霸凌，莱妮克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走或者反抗，而是一把推上了萨兰娅卧室的门，只为了不让她被那些下流的喧哗声吵到，莱妮克丝放弃求助，选择只身一人面对那些欺凌和侮辱。
“......”
莱妮克丝关门的下一秒，萨兰娅又猛地把门板拉开。
她看到狐娘抱着托盘，在门边的角落缩成一团，都快把自己挤进墙缝里了。在对方身前，围了一圈刚起床、衣衫不整的酒客，脸上全都挂着一副要吃人的猥琐表情。
曾经那个身怀魔能，知性成熟的树精女士，现在只能埋下脑袋，把尾巴紧紧夹在腿间，哭泣着瑟瑟发抖，默默承受下所有的凌辱和谩骂。
好在，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酒客们。
“吵什么？”
萨兰娅的声音不高，语气称得上是平静，却极有穿透力，瞬间就让整条走廊鸦雀无声。
“海娅小姐......”
人们循声望来，张扬的表情僵住，看清开门的人是酒馆的老板娘“游侠海娅”之后，他们脸上的血色“唰”得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萨兰娅没有看莱妮克丝，抬头逐一扫过那些酒客，脸上只有一副令所有人心惊胆战的漠然表情。
“挡路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让酒客们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向两边退开，他们一个个在墙边立正站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萨兰娅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眼泪汪汪的狐娘：
“莱妮克丝。”
她依旧发出了简单直接的命令，
“去打水。”
“是......是！”
莱妮克丝猛地一颤，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下了二楼。
目送对方离开后，萨兰娅没理那些缩得像鹌鹑一样的酒客，转身走回房间，反手“咔哒”一下关紧了门。
走廊上传来酒客们劈里啪啦跑步离开的声音。
门内，萨兰娅背靠着冰冷的木板，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强势的气场一下子散去，只余满心茫然。
她扪心自问，刚才自己冲动的反应，绝对不是为了伸张什么正义。
莱妮克丝遭受侮辱时，她下意识的想法，居然是“保护主人的财产”。
是的，莱妮克丝是属于她和主人的东西，不容他人染指。
哪怕她不愿意，这种御主的思维方式也像烙印一样，已经深深在她心里扎根了......
“我根本就......不比门外那些肮脏的家伙高尚多少......”
事实只是她的力量更强而已，她足够强大，所以能促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真遗憾啊，凯拉对她灌输的那一套，好像一点也没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