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萨兰娅虚弱地叹息一声，从恍惚状态恢复过来，意识到芙蕾雅已经离开了房间。
她以舒适的姿态躺倚着，歪过脑袋，朝身后打量过去。
凯拉在后面抱着她。
小女巫眼眶红红的，见她醒来，立刻低头避开她的视线，放她平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那种态度，仿佛碰她就是犯了什么忌讳似的。
“凯拉......欸？”
在她疑惑的注视下，凯拉回身过去，端来一个木托盘，托盘中央是一只淡黄油亮的新鲜奶酪，旁边还摆了血帆联盟特供的“海妖之吻”朗姆酒。
“吃掉。”
“是......”
主人的情绪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萨兰娅不敢问这问那，埋头几口吞光了奶酪，再抓起高脚杯，用酒水把嘴里的食物冲下喉咙。
做完这些，她马上朝凯拉凑近，希望主人能给她更多的反馈。
然而，凯拉见她凑近，黛眉轻皱，身体往后蹭了蹭，重新跟她拉开了距离。
“咳......咳！”
她被食物呛得难受，又看到凯拉一副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瞬间委屈到了极点。
无论是夸奖，责骂，还是折磨，只要是主人给的，她都可以接受，那至少能说明主人是关注她的。
而主人现在的表现，分明就是在忽视她，主人把原本应该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分到了其他地方......
事到如今，要问她有什么理想和坚持，她一时很难回答上来，会在心里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但如果问她最害怕失去什么，答案是无比明确的。
是主人，没有主人，她自己一个人已经没办法活下去了。
“主人有哪里不满意，可以告诉小娅......哪怕主人像刚才那样，惩罚小娅也好......小娅会乖的，小娅从来没有忤逆过主人的调教......”
萨兰娅猛地向前，双手钳住凯拉的肩膀，她双眸圆睁，眼角处的血管暴鼓起来，神色病态而扭曲，
“就是不要、不要这么对我......！不许这么对我！！”
“小娅......我没有——”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是你！不许抛弃我啊......我要你一直看着我！”
恐慌最终化为怨气，像一只不断膨胀的皮球，快要把萨兰娅的脑袋撑爆了，
她越说越激动，修长葱玉的手指深深抠进小女巫的锁骨，用力把对方摇得前后晃悠。
凯拉闭上了眼睛，紧咬下唇，娇小的身躯轻轻颤抖着。隔着一层薄薄的绷带，萨兰娅能摸到小女巫身上鼓起的鸡皮疙瘩。
“什么啊......主人摆出那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印象中，这是凯拉第一次对她表现出了紧张和畏缩。
凯拉花了好久才缓过来，拍开她的手，重新定了定神：
“你想知道芙蕾雅刚才跟我谈过什么，对吧？”
“嗯，嗯！”
见凯拉决心坦白，萨兰娅终于感到一丝暖意，心头那团氤氲不散的乌云有了散开的迹象。
“你问过我魔族的来历，我现在就回答你——你口中的魔族并不神秘，他们只是可以吸收魔灾里那些非自然诞生的，扭曲暴乱的魔能，除此之外，他们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凯拉捏起礼服上撕裂的裙摆，语气低沉，
“他们驾驭了黑暗力量，跟受这些能量滋养的魔物也能产生共鸣，从而可以引导魔物为他们所用。他们释放的魔法，自然也是所谓的‘黑魔法’。”
“那我们......”
“这片大陆上的人都把我叫做黑女巫，不是没有理由的，而你被我改造了身体成为魔奴，还服用过暗缚魔脊髓液炼制的魔药......”
答案不言自明了，严格来讲，她和凯拉也是魔族，因为她们和魔族掌握着相同的力量。
而且，根据帝国禁魔理论，黑魔法是所有魔法流派中最危险的一支，堕落的能量会侵蚀施法者的精神，擅长黑魔法的女巫，往往既疯癫又堕落，那不只是天性使然，黑魔法的副作用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她和凯拉两个人的样子，或许帝国的那些禁魔理论也有其道理......
不过即便如此，萨兰娅还是有跟主人不一样的看法：
“主人，我觉得......一个女巫的力量来源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她会用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至少，我们没有向什么魔族大君屈服，我们和那些魔族还不一样......”
“哈......哈哈......”
对她这样的说辞，凯拉只是苦笑：
“不得不说，你跟芙蕾雅很像，都喜欢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
“呃......”
“芙蕾雅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和你一样，总有种愚蠢的正义感，认为她有必要盯着我，以防我‘堕落’，因此，她愿意跟我这个‘肮脏’的女巫交集、合作。”
凯拉诉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
“但是如你所见，刚才芙蕾雅那个样子，她明显已经对相信我这件事有所动摇了，不是吗？”
“不是的，我觉得是她误解——”
“不要给她找借口！她不相信我，明明她自己也另有所图，虚伪的表子......”
凯拉语气骤冷，向萨兰娅抛出了核心问题，
“小娅，你是相信芙蕾雅，还是相信我？”
“我相信你......”
“我凌虐你，她帮助你，我侮辱、贬低你，而她在人前公开承认她欣赏你，我一直在向你索取，她却毫无保留，把自己最重要的力量交给了你......”
凯拉的红瞳闪烁了一下，用更加阴森凝重的语气再次发问，
“你现在告诉我，比起她，你反而会选择我么？”
“是的，主人......”
“骗人！”
“是真的！凯拉......我......我不觉得你会变得跟那些魔族一样......”
萨兰娅诚恳表态，可凯拉的神色却越来越冰冷：
“要是我真的变成那样了呢？”
萨兰娅哽住了：
“那个......我也会......我也会跟你一起......”
她以为凯拉是要她表忠心，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下，她选择了主人，
“要是我真的变成那样，你就杀了我，芙蕾雅一定会帮你的。”
“欸？！”
“我绝对不会向高位者臣服，沦为实现别人野心的工具，如果有一天我那么做了，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我被黑魔法影响太深，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凯拉身体慢慢前倾，轻靠在了萨兰娅的肩膀上，用颤抖的声音，讲出了让她毛骨悚然的话，
“杀掉我......然后你也来陪我，一直陪着我......”
凯拉仰头望向萨兰娅的眼睛，眼光迷离，慢慢地探出胳膊，小小的手掌落在了萨兰娅的脸颊一侧，轻柔地爱抚着，
“你要和主人，永远在一起......”
“唔......”
萨兰娅不自然地动了动脖颈，咽了口唾沫：
“好、好的......”
“真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