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关于你的魔法能力！”
芙蕾雅想起了什么，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一下子从失态中恢复过来，
“凯拉带你去过那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那处魔法遗迹，还有里面的支配王冠。”
芙蕾雅语调平淡，讲出的话却不简单。
萨兰娅沉默，回忆被触及。那顶在石桌下蒙尘的晦暗王冠，连同遗迹内鬼斧神工的魔法景观一起，在她脑海中慢慢浮过。
造访遗迹，讲述王冠背后那个充满了欲望和权力的传说，还有小女巫自己的身世......那时的凯拉，把这些东西当作珍贵的礼物送给了她。
现在芙蕾雅问起的，是只属于她和凯拉两个人的秘密，她不想把这种事分享给第三者。
“呃——”
“不，别误会，我没想要刺探你和凯拉的情报。”
她稍一外露情绪，芙蕾雅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犹豫，条件反射一样打断了她的话，疑似是要安抚她。
萨兰娅动了动喉咙，觉得高精灵有点太敏感了：
“哦......没事，其实这个也不算什么——”
“没关系！听我讲就好。”
“......”
不知怎的，外表冷淡的芙蕾雅，暗下却对她倾注了过量、称得上是有点变态的关注度，哪怕她的情绪变化极其细微，也能被对方敏锐地捕捉到。
非要形容的话，芙蕾雅对她做的事情，应该算是一种精神上的视奸。
这种事，芙蕾雅自己肯定是没有意识到的。
真奇怪，高精灵眉眼淡漠，气质清冷干脆，待她的态度明明既克制又疏离，跟猥琐一点都沾不上边，但另一方面，芙蕾雅的确又令她有点......不适。
芙蕾雅银蓝色的瞳孔深处，在与她眼神交换的每一个细节里，都让她有一种万分沉重甚至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她下一秒就要被高精灵压弯压倒，吸进身体里面去了。
真的好重，太重了，要喘不上气来了......
“你可以......不要那样看着我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总之你最好不要去碰那顶支配王冠。”
在萨兰娅的提醒下，芙蕾雅终于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重新盯住手里的酒杯，继续对她讲着，
“许多人对传承都有异常坚定的执念，他们会努力给伴侣和后代染上自己的印记，希望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存续下去......或者在这个过程中收获某种诡异的快感。”
“你想说什么？”
芙蕾雅话中的意思，是把凯拉也划成了那种人，凯拉一直想让她成为第二个黑女巫，而她的寿命，肯定是比半精灵短的，所以可以得出，凯拉调教她的行为并非是为了自身存续，而是全然出于一种扭曲的性癖。
凯拉想让她沉沦堕落，变成跟昔日那个军团长截然相反的人，这点她是知道的。
萨兰娅认同芙蕾雅，她有自己的追求，不想成为第二个黑女巫，可对方话里对凯拉的暗中贬低，让她有点不爽：
“芙蕾雅，请你直说。”
“凯拉自己没法获得王冠，这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那顶王冠很危险，凯拉在玩火，而且想把你也拉进火坑里。”
“王冠怎么了？那个东西不是解决魔灾最好的办法么？”
萨兰娅把食物托盘撂下，侧身倚在了船舷上，芙蕾雅见状也走近了些，轻叹一声，扶住了船头的绞索：
“她果然没告诉你全部的事实......”
“不要老是说凯拉的坏话！她没告诉我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
“......支配王冠的持有者，那位远古时期的精灵女王，崔丝妲·梅芮德岚，就是现任魔族大君的母亲。”
“欸？！”
“这样的话，你还认为王冠可以解决魔灾问题么？”
芙蕾雅摇晃酒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下，然后苦着脸吐了吐舌头。
萨兰娅还不愿死心：
“等、等等！你说详细一点。”
“凯拉告诉你梅芮德岚女王是个色情狂，暴虐狂，因为想占有一位绝色的精灵少女才打造了王冠，对不对？”
“呃，是......吧？”
萨兰娅现在想想，那个理由确实有点荒谬，很像是凯拉为了敷衍她现编的。
“而我要告诉你，女王爱民如子，治理有方，曾亲手缔造了人类、精灵、矮人的三族联盟，调停了你们世界和冥海界的战乱，是一位享誉美德盛名的贤王。”
讲到这里，高精灵的神色里有了一丝崇拜，但随后又彻底敛去，话锋随之一转，
“污蔑女王生性残暴的，不过是想掩盖一个事实罢了——女王打造的王冠才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恰恰相反，那是一切的祸源。”
“你想说，女王是因为受了王冠的影响才......”
“那段历史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你只需要知道，女王做出了抉择，选择依靠王冠来实现理想，而王冠也把她从至善至美，心系天下的女贤王，变成了一个疯狂而扭曲的暴君。”
“萨兰娅，你们世界如今这个颓靡衰败的样子，也是拜支配王冠所赐。”
芙蕾雅晃动手中的酒水，眼光轻抬，又一次凝视向萨兰娅微缩的瞳孔，
“那些靠着逾越界线来实现的理想，哪怕再完美无缺，也只终究会在命运汹涌的反噬下腐朽成泥。”
萨兰娅抿起唇，逃开芙蕾雅的视线，把手掌攥得微微发白：
“可是......还有其他办法吗？我没得选啊，只能......”
“如果我是你，我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会——”
“不可能！！”
萨兰娅重重砸了一下船舷，眸中同时泛起了怒火和泪光，直直迎向芙蕾雅的眼睛，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要我放弃？不可能！那是最卑微最低劣的懦夫才会做的事！！！”
“......！”
对侧，高精灵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将她发怒的样子尽数捕捉在眼中。
渐渐的，芙蕾雅的眸光开始闪烁，呼吸频率加快，面颊上也飘起了两朵奇妙的红云：
“这、这样......”
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见芙蕾雅挨吼了也不还嘴，萨兰娅瞬间愧疚，垂头调整好情绪，放低了声音：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没事，没事的......”
二人无言。
海风袭来，撩起了两人的长发，远处的海平面上浮起一小块黑影，那是陆地的轮廓。
那只是一处岛礁，不是她们要停靠的港口，不过也算是提醒了萨兰娅，她还得完成主人的任务，把芙蕾雅留在船上呢。
“芙蕾雅，你会陪我们一起航行到维罗的，对吧？”
“......会的。”
萨兰娅松了口气。
原来这么简单啊！
后面闲着也是闲着，她不禁有了超额完成任务的打算：
“那，你会留在维罗吗？”
“不。”
芙蕾雅的回答干脆有力，比一加一等于二还要肯定。
“帮我们抵御魔灾吧，我需要你......”
“不、不行......不可以，这个...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回高精灵紧咬下唇，略带慌张地对萨兰娅连番拒绝，彻底挫败了她的企图。
萨兰娅叹息，仰头看了芙蕾雅一眼，然后......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凯拉对她的熏陶培养出了被动技能，也许是她内心深处还不太甘心，太想留下芙蕾雅了。
总之，她鬼使神差地贴近了芙蕾雅，扬起下额，唇瓣在高精灵优雅的侧脸上轻啄了一下：
“谢谢你。”
“唔......唔嗯......”
两人接触的刹那间，芙蕾雅高挑的身体一歪，差点跌倒，
“不、不、不不不不用。”
芙蕾雅的整个脸颊连着脖颈，全都涌出了潮红的血色，冒着白烟的脑袋扭向另一侧，跨出一步远离了萨兰娅。
接着，在萨兰娅的注视下，高精灵仰起天鹅般的白颈，猛把高脚杯中剩下的酒水全部灌进了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