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彩绘玻璃割裂成斑斓的碎片,斑驳地洒在寂静的圣堂中。青铜烛台上跳动的火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着爬上绘有女神圣像的穹顶。壁画中的维达娜女神低垂眼眸,手中天平倾斜向虚空一侧,裙摆流淌的星辰仿佛在无声坠落。
男人倚在忏悔室的阴影里,银质家徽在他胸前泛着冷光——荆棘缠绕的鸢尾花,格温家族百年荣耀的象征。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一枚镶嵌黑曜石的戒指,戒面刻着繁复的炼金符文,暗红流光在纹路间游走,如同凝固的血脉。
“蕾欧娜牧师。”他轻声开口,嗓音裹着蜜糖般的笑意,“您对‘女神慈悲’的理解……倒是比那些老顽固灵活得多。”
被称为蕾欧娜的女人裹着纯白教袍,兜帽下露出一截淡金色卷发,发梢泛着圣水洗涤后的珍珠光泽。她垂眸抚摸.胸前的日轮吊坠,指尖在女神浮雕上反复摩挲,仿佛在忏悔,又似在挣扎。吊坠边缘的银链早已被汗浸湿,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水痕。
“篡改位面坐标是重罪,艾登·格温少爷。”她的声音轻柔,却隐隐发颤,“教廷的审判庭会剥去渎神者的皮囊,将灵魂钉在虚空裂隙中永世哀嚎。”
艾登轻笑一声,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月光照亮他苍白的脸庞,与洛恩相似的黑发被束成利落的马尾,眉骨下一双紫罗兰色的瞳孔宛如淬毒的水晶。他俯身贴近蕾欧娜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可您不正是时间与虚空女神手下的一员吗?比如……为迷途者留一扇窗?”
蕾欧娜猛地后退半步,袖中滑出一卷羊皮纸,炼金墨水勾勒的坐标在烛光下泛着诡谲的紫光——正是洛恩明日出征的永夜位面锚点。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将吊坠捏碎:“您如何保证……不会牵连无辜?”
“无辜?”艾登的指尖划过羊皮纸边缘,一道血痕悄然渗出,又被黑曜石戒指吞噬殆尽,“我亲爱的弟弟可是传奇法师的弟子啊。”他忽然压低嗓音,笑意森冷,“还是说,您宁愿看着亲生弟弟在病床上腐烂,也不愿用这点‘小失误’换取向女神交易的机会?”
蕾欧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踉跄着扶住长椅,教袍下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那是她自幼患病的弟弟蜷缩在床榻时,关节扭曲的声音。记忆中刺鼻的药草味与弟弟嘶哑的哀求声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圣堂的管风琴声。
“最后一次治疗……需要浸泡龙血木的根茎……”她喃喃自语,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但教廷的库存早已被大贵族垄断……”
艾登将一袋星核石推向前,宝石碰撞声在空荡的圣堂中格外清脆。袋口滑出一枚鸽卵大小的深蓝晶石,内部流转的星芒如同被囚禁的银河:“这些足够进行一次低等级的献祭,向女神交易的时间最少能让那孩子撑过5年。”
蕾欧娜的指尖触上晶石,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战栗。她突然抓住艾登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教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被弟弟痛苦时被误伤的抓痕:“如果洛恩·格温死在虚空乱流中……”
“那便证明他不过是家族的残次品。”艾登甩开她的手,披风上的鸢尾花纹路在月光下狰狞如活物,“毕竟父亲说过——格温家只需要‘有用’的继承人。”
圣堂大门轰然关闭,蕾欧娜跌坐在长椅上。吊坠中的女神面容慈悲,她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阶上,泣声淹没在管风琴的嗡鸣中。月光透过彩窗洒在她的脊背上,将纯白教袍染成血一般的猩红。
艾登伫立在走廊尽头,指尖把玩着那枚染血的羊皮纸。黑曜石戒指贪婪地**着血珠,戒面浮现出洛恩的虚影——黑发少年在训练场上挥剑,剑刃斩碎阳光的瞬间,瞳孔中燃烧着连艾登都嫉妒的炽热。
“我愚蠢的弟弟啊……”他将羊皮纸贴近唇边,轻声呢喃,“你可要好好享受这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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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裹挟着铁锈味漫过星辉主城的尖塔,洛恩站在传送阵前,玄黑铠甲下的衬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数十道身影站在洛恩的身后,或手持利刃,或肩扛重斧,身上也都披着不输于洛恩的铠甲。他们的武器上缠绕着复杂符文和法阵,证明着这批附魔武器的不凡。
这些都是曾经与洛恩在同一批新兵营出来的预备步战骑士,早已经过漫长战斗的洗礼。他们或是缓解紧张的心情,亦或者是整理着装备。而一旁的仆人们正在往法阵上堆满准备传送的物资。
家主阿尔伯特·格温的身影矗立在台阶顶端,漆黑披风上的金线鸢尾如择人而噬的猛兽,每一道纹路都渗出森冷威压。
“深渊位面的裂隙正在扩张。”阿尔伯特的声音像淬火的刀刃,劈开凝固的空气随即他看向洛恩“若你能建立前进基地,教廷会正式承认格温家的开拓权。”他忽然眯起眼,紫眸中掠过一丝欣赏“听说你在卡珊娜门下修习时,是唯一一位炼金学弟子?”
洛恩握剑的手骤然收紧。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位传奇法师的领域终年飘雪,卡珊德拉大师天蓝色的长发比冰刃更刺骨。她将十五岁的洛恩扔进暴风雪,命令他三日内绘制出完整的星图;她操纵骷髅傀儡与他厮杀,断裂的肋骨刺穿肺叶时,她只是冷笑:“疼痛是弱者逃避的借口。”
但此刻,洛恩挺直脊背,铠甲关节发出细微的铮鸣:“是。老师的每一个领域都仅且只有一位弟子。”
阿尔伯特轻笑一声。他抬手按在洛恩肩甲上,力道重得仿佛要捏碎骨头。洛恩闻到他袖口传来的熔岩气味——那是格温家族宗祠供奉地的气味,混着血腥与铁锈,沉淀成父亲身上独有的气息。
“不错,这次如果你能够做好,相信你的兄弟姐妹们不会介意你拥有继承权的争夺名额”阿尔伯特放下用力的手说到“最后送你句话。”
“记住,家族不需要感性的废物。”阿尔伯特随即转身离去,披风边缘扫过洛恩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尤其是……总把‘妹妹’挂在嘴边的懦夫。”
骑士们的马蹄声渐远,洛恩仍盯着广场入口。晨光将喷泉的水珠染成金色,却始终照不出那架轮椅的轮廓。他攥紧胸前的银链——链坠是莉娜用星核石碎片打磨的鸢尾花,花瓣边缘还残留着她指尖的血痂。
“少爷……”女仆艾米攥着莉娜常戴的绒帽踉跄跑来,帽檐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小姐凌晨突然呕血,牧师说……说她需要绝对静养。暂时来送别不了少爷了。”
“我知道了。”洛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想起昨夜莉娜袖口下蜿蜒的青黑血管,想起星轨仪前疑似分裂成恶魔形态的影子,更想起她笑着说“不会去找你”时颤抖的肩膀。冰凉的银链勒进脖颈,刺痛感让他勉强维持声音的平稳:“告诉莉娜……”他踏上传送阵,符文在脚下亮起血光,“我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