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伦的重剑劈开第四具铠甲时，类似熔岩的刺鼻味涌入了每个人的牙缝。
这种气味是每一位格温家族成员使用血脉力量时自带着的气味。
奔袭间，洛恩能清晰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
这让他想起十四岁那年被卡珊德拉老师扔进幽暗洞穴的情形——那次是嗅着血腥味与蝙蝠厮杀，而现在是踩着同伴的断剑突围。
思考的片段还没从脑海中丢弃，他低头闪避斜刺来的长枪，盔甲缝隙里渗入的碎肉提醒着这场拉锯战的代价。
"东南方三点钟缺口！"随军法师带着血腥味的喊叫划破夜空。
这位女法师的法袍早已碎成布条，裸露的右臂凝固着冰霜与血痂嫁接的斑纹。洛恩的余光瞥见她捏碎最后一块储能水晶时食指的颤抖，那支曾绘制出完美星轨的手如今只剩焦黑指节。
巴伦的咆哮在左翼炸响："老子他妈劈了你们这帮铁皮桶！"肌肉虬结的战士早已抛弃盾牌，反手提起两个倒地骑士当人形武器抡砸。有团黏糊糊的东西溅到洛恩面甲上，他不敢辨认那是脑浆还是鲜红的血液。
手背的蔷薇纹路突然灼痛得像在噬咬骨髓。洛恩踉跄着跌进泥沼时，恰好看见牧师手中的水晶球正在抽取倒地者的灵魂——青白的灵体缠绕着圣光锁链，依稀能认出队员稚气未脱的脸庞正扭曲成尖叫的形状。少年咬碎了口腔黏膜，铁腥味伴随浓烈硝石味的汗水在口腔中混合。
"原来你看得见啊？"牧师戏谑的语调刺入耳膜。这个依旧浑身干净的男人依旧翻看者手中的圣典，浑浊的眼球里里倒映出洛恩瞳孔里跃动的银光，"多么纯粹的原罪之血...献祭给勇气之神的祭品又多了七个。"
洛恩的瞳孔猛然收缩。那些游荡的魂火里浮现出扭曲人脸，全都是曾与他浴血奋战的同僚面容。某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在耳畔炸响，他看到手背蔷薇纹的尖刺正刺破皮肤，银丝缠绕的血管里流淌着莉娜调配的魔药气息。
"全力攻击敌方牧师！"洛恩斩断面前骑士的膝盖骨，腾空而起的瞬间却被三根锁链缠住左脚。视野天旋地转时，他听到随军法师撕心裂肺的吟唱。
“……灼烧的熔岩，咳咳……伴随在精灵左右，成为爆裂的火元素吧！”
糟糕！几名银白骑士迅速朝爆炎术的释放路径上涌去。
这么近的距离爆炸，会……
“不！”
轰！
火流星撞进水晶体产生的气浪，将方圆二十米的草木尽数掀翻。洛恩重重摔在巴伦的阔剑旁，鼻腔里灌满焦糊血肉的气息："伊芙琳...？"
回应他的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法师少女半边身体嵌在古树里，法袍残片下露出的皮肤已经被爆炎术烧浊的焦黑，但右手仍然死死攥着碎裂的储能水晶残片："混账东西...这哪里是...深渊位面..."
洛恩愣神的时刻，异生突变。
月光染上血色的时刻，黑雾从战场边缘漫卷而来。
仅剩的银白骑士们突然捂住喉咙，他们的盔甲缝隙里钻出蛆虫般的咒文。向浊液般如水一样流淌在地上。
伴随着踏水声，洛恩随即向声音来源看去。
十二名黑袍人踏着虚无的阶梯降临，为首者手中提着的提灯里，囚禁着三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提灯中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每一声都让洛恩的太阳穴如针刺般剧痛。
"不错的祭品。"黑袍首领踢开牧师的无头尸体，镶满眼球的权杖指向重伤的洛恩。
"异界的恶魔后裔，可比这些杂鱼美味多了。"
“其他人怎么处置？”
“不用管，基本没人能从领域里活着出去。”
带着粘稠液体的神秘物体突然缠上洛恩的盔甲和身体，洛恩低头看去，黑色爬行着的触手早已爬满洛恩全身。
被爬行的触手捆绑的死死的洛恩，终究忍耐不住身体和脑海中的剧痛，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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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液体滴落的声响格外清脆。洛恩数到第三百七十四滴时，终于确定自己的肋骨断了两根。他被绑在一个巨大的池子底部，手脚缠绕的咒文锁链像饥渴的寄生虫**着伤口。这里充斥着腐朽书本与防腐剂混合的气息，像极了莉娜秘密实验室的味道。
池子底部的法阵似乎使用利器刻画的浅浅的凹槽组成。当洛恩自己血迹浸透第七枚符文的凹槽时，他认出了这个变形中的炼金阵——莉娜十二岁生日那夜，他们曾偷偷翻查《旧约禁术残章》，这种向未知存在献祭的炼金阵需要足够的血液，但是与这个阵类似的炼金阵类型数量众多。
"你似乎并不惊讶？"
裹着鸦羽披风的女人倚在石柱旁，面具上哭泣天使的面容正诡异地流动。洛恩透过睫毛上的血珠观察她整理长袍的动作，那是属于高阶神官的优雅仪态。某个疯狂的猜想在心中成形——十六岁那年在凛冬要塞，潜入军械库的异端审判官身上也有这种鸢尾花形状的褶皱。
"要献祭高位恶魔血统需要特定星轨。"他任由血液滴入法阵核心的小型导流槽，"你们在永夜位面滞留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合适载体？"酸涩的笑声扯动胸腔伤口，这让他想起莉娜发病时破碎的喘息。
女人的指尖骤然掠过洛恩咽喉，金属甲套在皮肤上刻出灼痕："格温家的私生子倒是懂得不少。"她突然掀开兜帽，露出与蕾欧娜牧师五分相似的面容，"不过您似乎忘记...现在的处境更适合哀求？"
"咳...您左手的茧..."洛恩回忆起她刚刚翻动的古籍，"常年抄录圣典形成的凹陷...和教廷养的那群苦修士很像..."他忍着眩晕扬起嘴角，"但你的书籍第七页右下角的污渍是新纹上去的——你们连《深渊契约第七则》的仿本都伪造不完整..."
暴起的风压掀翻祭坛边的烛台。女人掐住洛恩脖颈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喉骨，却在瞥见他手背泛光的蔷薇纹时触电般松开："主祭大人会喜欢这份意外之喜的。"她抚平褶皱的模样令洛恩胃部抽搐。
剧痛突然从脊椎蔓延。法阵汲取血量的速度骤然加快，洛恩的视野开始闪烁灰白噪点。他强迫自己回忆莉娜的实验室布局——左数第三个抽屉夹层藏着星轨计算尺，右侧魔药柜第三排是麻痹毒剂...
第七百二十滴血坠入法阵的刹那，洛恩的瞳孔因剧痛收缩成竖线。他咬破舌尖保持着清醒，用脚跟勾画的反咒文终于闭合。莉娜八岁时教他的小把戏在此刻救了他。
紫水晶迸发的光芒吞没穹顶时，所有痛觉突然消逝。洛恩感觉自己在星海里沉浮，右手腕浮现出的魅魔纹章烫得足以融化锁链。有个慵懒的女声在意识深处轻笑，语调像极了莉娜恶作剧成功时的坏笑：
"咦，多久没见过你们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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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空旷的祭坛室激起层层回音。洛恩保持着被铁链束缚的姿势，舌尖反复摩挲着后槽牙的暗囊——莉娜准备的逃生药剂在传送时遗失，如今只剩浸透麻痹粉的血渍还残存药效。
"真是可惜的反转。"戴着独眼乌鸦面具的男人鼓起掌来，面具边缘的铜锈沾染着巴伦的血液气息，"献祭法阵变成转生仪式...格温家族果然盛产有趣的实验体。可惜时间不够了，否则真给你改成功了。"他身后五名教徒的兜帽绣着逆位十字纹章，像一群等待分食腐肉的秃鹫。
没有成功吗，但是那个陌生的女声是哪儿来的？
洛恩的额角渗出冷汗。篡改后的炼金阵正在吸取某种高位存在的力量，他的尾椎骨泛起诡异的酥麻感，意识深处的蔷薇纹章突然活了过来似的，从纹章幻化出的蔷薇比鲜血更艳丽。
"建议你别碰那个水晶。"女人抬起唯一能活动的食指，"除非想看自己长出触手的样子。"
乌鸦面具的钢爪停在紫水晶上方三寸。女人从阴影中走出时抛接着某块星核石碎片，洛恩认出那是医疗官治疗杖的核心："主祭大人需要完整的祭品。"她突然捏碎宝石，飞溅的星芒将某人手臂融化成脓水，"但切断几个部位应该不碍事。"
教徒的惨叫还未溢出喉咙就被黑雾吞噬。洛恩的胃部剧烈抽搐——这女人处决同伴时优雅得如同修剪花枝。
但是现在不是战栗的时候，女人捏碎水晶碎片正在法阵边缘闪烁，自己的灵力还剩一点，只差最后一个逆旋咒文就能激活另一个类似的炼金阵……
"你以为我们是那些蠢货？"乌鸦面具突然掐住他的下颌，甲套刺入脸颊的剧痛让视野泛起雪花，"我们可是侍奉永夜之主的..."
剧变在此刻降临。
蔷薇纹章迸发的紫光贯穿了整个空间。洛恩的银发无风自动，某种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金笼中哭泣的幼女、被焚烧的蔷薇花园、还有戴着格温家族徽章的刽子手。当他的赤瞳倒映出教徒们惊骇的表情时，嘴角扬起了魔性的弧度：
"永夜之主？"陌生的柔媚声线惊醒了洛恩的理智，"不过是偷吃烛火的飞蛾罢了。"
明明两次尝试都没成功，发生什么了……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虚空裂开的蔷薇花苞里。莉娜带着哭腔的呼唤像隔着重洋传来，而某个温软的怀抱正将他拽离血腥的祭坛。
当银发少女沉睡在花蕊中央时，法阵边缘的星核石碎片拼合出蔷薇的形状，与洛恩手背的几乎一摸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