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猩红镭射光点,如同凝固的、饱含恶意的血珠,牢牢烙印在朱雀号驾驶舱上。
公共频道里,真田信之那嚣张跋扈的挑衅还在继续,伴随着刺耳的量子干扰噪音,如同毒蛇在耳道里嘶鸣:
“怎么?吓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九霄的‘冰山’,原来只是块冻僵的木头?哈哈哈哈!要不要哥哥教教你怎么开火?哦,我忘了,你们舰长就是个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废——”
嗡——!!!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低音嗡鸣,毫无征兆地,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通讯频道之上!
真田信之刺耳的笑声和量子噪音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极其突兀、极其不合时宜的旋律。
当——当当当——当——当当——
庄严、舒缓、带着神圣祝福意味的《婚礼进行曲》,以最大音量,从朱雀号机体外部所有的扩音器里猛然炸响!
恢弘的管风琴音色混杂着电子合成器的模拟音效,如同洪流般倾泻而出,瞬间充斥了这片充满杀机的空域!
D岛勘探点临时隔离区内,老陈和队员们茫然地抬起头,听着这荒诞绝伦的乐声穿透隔离舱壁,与狂暴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
战舰·女娲舰桥上,所有忙碌的操作员动作都顿了一下,副舰长嘴角剧烈抽搐,强忍着扶额的冲动。
就连月读舰桥内,胧月夜一端着清酒杯的手都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猫捉老鼠般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行喂了苍蝇般的错愕和茫然。
“什……什么东西?!”
真田信之的声音终于再次在公共频道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扭曲和暴怒。
“婚礼进行曲?!九霄的疯子!你们在搞什么鬼?!!”
驾驶舱内,红光依旧刺目,但凤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一丝极淡、极快的涟漪闪过,随即被更深沉的冰冷覆盖。
她放在武器保险栓上的手指纹丝不动,只是微微侧头,仿佛在认真倾听这荒诞的乐章。
扩音器里,龙那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懒洋洋地、却又清晰无比地混在《婚礼进行曲》的背景音中响起:
“喂喂喂,高天原的各位,听得清楚吗?信号测试,信号测试——哎呀,这曲子放得,气氛多好!凤,喜欢吗?”
凤的嘴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回指挥室,依旧冰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喜欢。”
顿了顿,她补充道,目光锁定着前方两台因这突如其来的荒诞而动作明显迟滞的高天原AFM。
“接下来?”
“已经好了——你看。”龙的声音带着一丝得逞的狡黠。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七道璀璨夺目的虹光,如同撕裂阴霾天幕的神之利剑,毫无征兆地从女娲舰的方向激射而出!
它们划破昏沉的暮色,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热的残影,目标并非任何AFM或战舰,而是精准地射向D岛外围海域七个预设的坐标点!
嗡——!
七道虹光在抵达坐标点的瞬间,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骤然扩散!
棱柱形的无人机——七彩补天石——从虹光中显形,瞬间展开。
等离子发生器发出高频嗡鸣,幽蓝色的能量弧光在它们之间疯狂跳跃、连接、交织!
一张覆盖半径超过五公里的巨大光网,以惊人的速度在D岛外围海域上空编织成型!
光网由无数流动的、交织着七彩流光的能量束构成,散发着柔和却又无比坚韧的光芒,如同神话中女娲大神用以补天的五彩神石屏障,将整个D岛及其周边高危海域,牢牢地笼罩在内!
这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
光网形成的刹那,一股无形的力场波纹如同海啸般扩散开来!
月读舰桥内,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爆响!
【警告!警告!侦测到高强度复合力场冲击!】
【相位偏移隐形力场受到未知模式干扰!稳定性急剧下降!】
【量子通讯受阻!雷达系统遭受强烈压制!目标锁定失效!】
胧月夜一“啪”地捏碎了手中的清酒杯,碎片和酒液溅了一身。
他猛地扑到主控台前,只见全息屏幕上代表月读舰体的轮廓正在剧烈闪烁、扭曲,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精心维持的量子隐形力场,在这张七彩光网的无差别力场覆盖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溃散!
月读庞大的钢铁身躯,从扭曲的虚空中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暴露在昏暗的天光之下!
“不可能!”胧月夜一失声怒吼,眼珠因惊骇而暴突,“他们怎么可能定位我们?!我们的干扰系统明明屏蔽了所有雷达波段!”
副官面无人色,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调出的分析数据让他声音都变了调:“舰长!对方……对方根本没使用雷达追踪!
那七个无人机的力场锚点……是根据海水温度梯度、洋流扰动、甚至……甚至是我们引擎尾流和AFM关节液压泵的废热自动锁定的!这是一种……全新的环境感知模式!”
女娲舰指挥室。
龙看着主屏幕上月读那艘漆黑、造型狰狞的战舰轮廓在七彩光网边缘狼狈显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拿起通讯器,声音清晰地切入女娲神殿的专用频道:
“玲,温度传感器的数据漂亮吧?多亏你上周帮忙调试青龙号的龙鞭共振模块,这‘火候’感知的灵感,可是从你凤姐姐做饭时对温度的精准把握里偷师来的。”
神殿深处,巨大的青龙号AFM如同蛰伏的远古巨兽,静静地矗立在幽暗的光线中。
玲小小的身影坐在精神链接装置前,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大眼睛却亮晶晶的。
惩戒率监测仪在她手腕上闪烁着微弱的红光(70%)。听到龙的声音,她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龙哥哥好厉害!玲只是做了该做的。需要玲启动青龙号进行威慑吗?”
“不必。”
龙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高天原比我们更怕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你凤姐姐开火,好让他们有‘正当防卫’的借口发动战争。我猜,胧月夜一那家伙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对吧?”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了月读舰桥上那个气急败坏的身影上。
公共频道里,《婚礼进行曲》的最后一个音符恰好落下,余音袅袅。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这片被七彩光网覆盖的空域和海面。
只有海浪的咆哮和引擎低沉的嗡鸣作为背景。
真田信之驾驶着真田幸村,僵在半空中,镭射瞄准器早已因月读力场崩溃而失效关闭。
他隔着驾驶舱,死死瞪着前方那台依旧稳如磐石、在七彩流光映照下更显凛然不可侵犯的红色朱雀号,一股被彻底戏耍的狂怒和憋屈感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刚才那荒诞的乐曲和此刻这坚不可摧的光网,像两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朱雀号的扩音器里,再次响起了龙那慵懒中带着戏谑,戏谑中又藏着冰冷锋芒的声音:
“喂喂喂,能听到吗?高天原的——咳咳。”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到了月读舰桥和两台高天原AFM驾驶舱内。
“刚才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现在咱们聊点正经的?你们知不知道九霄的神话里面,关于女娲大神补天的故事呀?”
胧月夜一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一把抢过通讯器,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惊疑,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九霄的舰长!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有话直说!”
胧月夜一已经做好了应对对方严厉指控甚至宣战的准备。
“哎,这可是你说的哈。”龙的声音带着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下来,龙竟然真的开始慢悠悠地、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女娲炼石补天的古老神话!
从共工怒触不周山,到天塌地陷洪水烈火肆虐人间,再到女娲如何采五色石熔炼,斩断巨龟四足撑天……
他的语速不快,甚至还带着点讲故事特有的抑扬顿挫,仿佛此刻并非两军对峙的战场,而是某个悠闲的午后课堂。
月读舰桥上,所有高天原军官都懵了。
随舰而来的高天原外交官足利义辉眉头紧锁,完全摸不清龙的意图。
胧月夜一的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黑,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方在拖延时间?
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这种完全脱离常理的举动,比猛烈的炮火更让他感到心慌和愤怒!
“够了——!!”
当龙讲到女娲如何“断鳌足以立四极”时,胧月夜一积压的怒火终于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对着通讯器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我没时间听你在这里讲这些无聊的九霄神话!收起你这些把戏!”
“无聊?”
通讯器那头,龙的声音瞬间变了。
刚才的慵懒和戏谑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彻骨、带着金属质感的森然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进胧月夜一的耳膜:
“将喷出火舌、涌出大水的窟窿填补上,保护九霄人民和大地,正是【女娲】的职责啊。”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月读舰桥每个人的心上。
火舌?
大水?
这分明是在影射高天原曾经对九霄发动的侵略战争!
而那笼罩四野的七彩光网,就是现代女娲用以“补天”的神石!
战舰·女娲,正在履行它的神话职责——修补高天原撕开的危险窟窿!
龙的声音并未停止,他的目标转向了那个最跳脱的挑衅者:“然后是你,最前面那个开红金机子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精准地穿透通讯频道,刺入真田信之的驾驶舱。
“你刚才不仅用下作的精神干扰挑衅我家凤,还用脏话辱骂,甚至用镭射指着她的驾驶舱……对吧?”
明明看不到对方的脸,但真田信之却感觉一股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穿透了机体装甲,牢牢锁定了自己!
那声音里的杀意,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冻结了他狂怒的血液。
“小心我宰了你哦。”
最后这句话,龙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机,却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真田信之的咽喉!
那是一种经历过尸山血海、漠视生死才能淬炼出的纯粹杀意!
真田信之的呼吸猛地一窒,一股源自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竟让他下意识地猛拉操纵杆,真田幸村机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撤!
“你——!!”
真田信之在极度恐惧和暴怒下嘶吼出声,手指猛地按向了武器发射键!
“——真田!!”
胧月夜一惊怒交加的厉喝在频道内炸响,强行打断了真田信之失控的边缘。
“回来!立刻!马上!”
热血莽撞的真田信之死死瞪着前方沐浴在七彩流光中的朱雀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但胧月夜一的命令和龙那冰冷刺骨的警告,如同两把枷锁,最终压下了他沸腾的战意和恐惧混合的狂潮。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不甘的怒哼,猛地一推操纵杆,真田幸村机体带着不甘的咆哮,调转方向,如同斗败的公鸡,朝着被迫显形的月读战舰仓惶撤回。
几乎在真田幸村后撤的同时,那笼罩天地的七彩光网边缘,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身着玄色长袍、袖口绣有补天纹章的女性身影缓缓浮现。
她银色的长发在虚拟的光流中无风自动,面容雍容而威严,青铜面具下的七彩虹膜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洞悉一切的力量。
九霄三皇五帝之一,掌管外交与经济的女娲氏,她的全息投影如同神祇降临,无声地悬停在光网之上,俯瞰着下方狼狈的月读和躁动的海面。
她没有说话,但那份无形的威压,比任何炮口更具震慑力。
足利义辉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胧月夜一看着女娲氏的投影,又看看屏幕上代表女娲战舰位置的蓝色三角,最后目光扫过那片坚不可摧的七彩光网和光网内稳如泰山的朱雀号,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冰冷的寒意,终于彻底取代了所有的愤怒。
女娲的职责……补天……
原来,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獠牙。
不是炮火,不是诡计,而是这堂堂正正、以神话为名的绝对防御和……深不可测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