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完全散去，D岛码头的警戒线外已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居民。
九霄护卫队的装甲车在街道上碾出深深的辙痕，全副武装的士兵将开采区围成铁桶。
龙斜倚在女娲舰桥的栏杆上，指尖捏着小姑娘送给他的其中一颗水果糖——糖纸上的蜡笔画被晨露洇湿，模糊了“英雄叔叔”的字迹。
把自己早早的叫回，对方却因有事处理稍后再来。
龙只好在舰上等着，一看半小时过去了，也没个下文。
“舰长，女娲氏的特使到了。”这时副舰长提醒的打破寂静。
龙慢吞吞地直起身，顺手将糖纸塞进制服口袋：“啊啊，特使大人可真是大忙人啊。”
甲板尽头，一队身着玄色制服的官员正快步走来，领头的男人手持刻有补天绫纹章的玉牌，眉宇间凝着霜雪般的冷肃。
他平静的扫视一遍女娲的舰员，声音如机械般冰冷：“奉女娲氏之命，护卫队将全权接管D岛防务。”
特使的目光落在龙还沾着咖啡渍的白衬衫上，眉毛挑了挑。
他很不喜欢龙。
理由和同僚一样，对于龙这种恃才放旷的主，他们只觉得可惜。
并且，这种场合还穿的邋里邋遢，看不出对人的一点尊重。
“诸位辛苦了，三皇五帝不会忘记你们的功绩。”
烈两手一摊，嗤笑一声：“客套话就免了，赶紧让那群穿白大褂的开工吧！”
特使盯了烈一眼，没有回应，而是对耳机对面的人下令。
“开始吧。”
真进入玄武驾驶舱，默默调转玄武号的狙击镜，将开采区的全息扫描图投射到甲板上空。
画面中，科研团队正架设脉冲隔离装置，菱形能量屏障沿着海岸线缓缓升起，将整片海滩笼罩在淡蓝色光晕中。
“隔离区半径三公里，所有居民已疏散完毕。”真清冷的声音响起，“但东南侧有三户渔民拒绝撤离，声称要守着祖坟。”
特使推了推眼镜，转身对旁边的人下令：“去，让他们赶紧撤离。”
“是。”
“且慢！”龙打了个哈欠，打断了特使，“你们这样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麻烦。”
特使的镜片反着光，片刻后开口：“那龙舰长有何高见？”
龙挠了挠头，拿了个苹果转身跳下舰桥，憨笑着说：“这种麻烦事当然得靠本舰长的魅力解决啊——”
特使的眉毛微微一挑，大家注视着龙一边挥手一边离去。
D岛东南侧，三户渔民家门前。
“凭什么要我们搬？我太爷爷的坟在这儿埋了八十年！”
满脸皱纹的老渔民挥舞着鱼叉，浑浊的瞳孔里跳动着执拗的火光。
他身后站着两个皮肤黝黑的青年，手里攥着祖传的罗盘与渔网，仿佛攥着最后的尊严。
劝他们搬离的护卫队员面面相觑，对老渔民的执拗束手无策。
“老人家，这是上面的命令，你看大家都搬了，请别让我们为难。”
见他们犯难，老渔民的底气上升。
“让我们搬，就是在为难我太爷爷！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这时龙从他们身后走来，找一块礁石蹲在上啃着苹果，汁水顺着指缝滴落：“老爷子，您知道阿波菲斯之鳞长什么样吗？”
见到是龙，老人的态度缓和了一些，摇了摇头。
“2135年，小行星阿波菲斯撞击地球时分离出的碎片。它像块发霉的腌菜疙瘩，闻起来像臭鱼烂虾。”龙夸张地皱起鼻子，“但最要命的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走到老人面前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它会让人烂得比暴晒的带鱼还快。”
两个青年头上冷汗划过，下意识后退半步。
它的危险无人不知，其散发的名为惩戒的辐射物质能极快的掠夺对象的寿命，龙的形容让他们身临其境。
“知道五十年前的血战吗？”龙指向远处焦黑的装甲残骸，“当年高天原的炮火都没能烧掉的骨头，阿波菲斯之鳞的惩戒……可是连骨头渣子都能蚀成灰。”
老渔民的身体开始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鱼叉哐当坠地。
两个青年吓坏了，赶紧上前扶起老人。
“所以，搬吧。”龙捡起鱼叉塞回老人手里，指尖掠过锈蚀的刃口。
“等我们把这腌菜疙瘩挖走，您再带着孙子们回来拜祖宗——我保证，九霄的工程队连一块墓碑都不会碰。”
老渔民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好答应下来：“既然龙舰长都这么说了，行吧……我们搬。”
协助老渔民撤离后，龙向负责人说了一下情况。
虽然临时加了要求，但也不是什么难事。
得到满意的答复，龙回到了女娲上。
“搞定了，还是本舰长的魅力大吧。”
从耳机里听完事情经过的特使郑重的看向龙：“不愧是女娲的舰长，如此轻易的说服了那三户渔民。”
龙可不敢接受他的恭维，赶紧找了个位置看向投影。
开采现场，脉冲隔离装置发出蜂鸣般的震颤，科研人员穿着铅灰色防护服，像一群忙碌的工蚁。
阿波菲斯之鳞深埋在三百米下的玄武岩层中，钻探机的合金钻头在一阵阵轰鸣声中逐渐逼近目标。
画面中的地质剖面图泛着不祥的猩红色。
“惩戒浓度突破阈值！”监测员的惊呼炸响在频道里。
钻探机传回的画面突然扭曲，岩层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所过之处冒着滋滋白雾，连摄像头外壳都开始腐蚀剥落。
瑞紧紧地抓住凤的衣襟，躲在其背后：“姐，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这玩意，它看起来就像…融化的沥青一样恶心……”
“这可比沥青可怕一万倍。”凤抱臂站在龙的身边，皱眉回答，“接触三秒，皮肤溃烂；三十秒，脏器衰竭——没有超兵体质的人类，在它面前连一分钟都撑不过。”
瑞打了个哆嗦。
一想到那玩意不仅粘稠，还能会腐蚀皮肤，她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她赶紧拉紧衣服，揉了揉手臂缓解不适感。
钻探机在黑色黏液的包围中发出垂死般的嗡鸣，不一会就宕机了。
科研队长擦着冷汗下达指令：“没办法了，启用‘饕餮-III型’远程钻探器！”
地下仓库的闸门轰然开启，一台高度五米，形似蜘蛛的机械造物爬出阴影。
它通体覆盖着特殊合金打造的装甲，关节处延伸出数十条吸附管，宛如神话中吞噬万物的凶兽。
“这家伙也叫饕餮啊。”龙稍有玩味的笑道，“不知道吞那小子看到后会怎么想。”
“看起来没有驾驶舱的样子。”烈眯起眼问。
“惩戒会通过精神链接反噬驾驶员。”真调出钻探器的结构图，显示在大家面前，“当疑似惩戒泄露时，就会派出这台无人机。它的所有操作都靠量子通讯远程完成，但信号延迟会导致——”
她话音未落，钻探器突然僵在原地。
黑色黏液趁机缠上它的左前肢，防护装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
信号延迟会导致机器反应迟钝，后果就是会避不开黑色黏液，发生上述的情况。
“切换手动模式！”科研队长咆哮着砸下红色按钮，钻探器背部弹出一对机械臂，硬生生扯断被腐蚀的肢体。
吸附管猛地插入岩层，瞬间，黑色黏液如遇天敌般疯狂退散，钻探器趁机突入核心区域。
龙吹了声口哨：“断臂求生，这队长有点东西，一看就没少对付过这事。”
“那是自然，九霄的科研团队都是专业的。”
特使推了推眼睛，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
接下来的开采过程异常的顺利，当夕阳将海面染成血红色时，阿波菲斯之鳞终于重见天日。
五米高的陨石块表面布满蛇鳞状纹路，幽绿色光泽在暮色中明明灭灭，仿佛某种远古巨兽尚未闭合的眼瞳。
真是非常漂亮的形状和色彩啊。
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和价值更是引得无数人痴狂。
阿波菲斯之鳞被小心翼翼的放进特制的铅封箱，当液压锁扣死时，全体科研人员齐刷刷后退三步——
先辈们用生命得出的操作流程，不容有一丁点闪失。
培训视频里展示的操作失误所带来的后果历历在目，即便隔着三层防护，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仍挥之不去。
直升机吊起从勘探洞里运出的铅封箱，工作人员开始最后的收场。
“检测到微量惩戒残留！”
监测员的一声在居民区瞬间炸开。
几个孩子被母亲死死搂在怀里，卖章鱼烧的老板娘攥着锅铲颤抖：“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残留？”
护卫队长大步跨上临时讲台，全息投影在空中绽开：“隔离屏障将持续运行七十二小时，净化系统已过滤所有惩戒尘埃。根据《战后居住安全法》，D岛的污染指数完全达标！”
他身后展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红线与绿线在居民们懵懂的注视下交织成令人安心的图谱。
老渔民盯着祖坟坐标的绿色标识，终于松开紧攥的鱼叉。
“开采工作已经结束，再次代表三皇五帝向你们致以感谢，回见。”
特使向女娲舰员鞠了一躬，在护卫的陪同下快步离开了。
龙望着铅封箱被吊装进运输舰，忽然轻笑一声：“像不像送瘟神？”
“嗯。”凤默默地将头靠在龙的肩上，心里的石头也随着运输舰的离开落了地。
神殿里的玲蜷缩在朱红廊柱下。
监测仪在她掌心泛着微光，70%的数字闪烁在她的眼中。
她将双手掩在胸口，轻声哼起女娲氏教她的古老歌谣。
“玲？”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玲慌忙藏起监测仪，对走进神殿的龙和凤挤出一个苍白的笑：“龙哥哥，凤姐姐，玲没事……”
龙蹲下身，将那颗珍藏的水果糖放进她掌心：“等回九霄，我带你去吃真正的蜜糖糕——比这甜十倍。”
“嗯！”
女娲缓缓升空，海风卷着欢呼声掠过甲板，居民们挥舞着荧光棒为大家送行。
瑞趴在甲板栏杆上啃着偷藏的糖画，含糊不清地嘟囔：“搞这么大阵仗，最后还不是装进罐子拉走……”
烈灌了口清酒，畅快地吐出一口气，望着逐渐缩小的D岛咧嘴一笑。
“管他呢！能安安稳稳喝酒的日子——老子永远不嫌多！”
真默默关闭玄武号的狙击镜，义眼中残留着铅封箱的轮廓。
她知道，这块阿波菲斯之鳞终将被铸成新的武器，而女娲的战士们，又将奔赴下一场“补天”之战。
星光垂落时，凤悄悄握住龙的手。
两人指尖交叠处，惩戒率监测仪的数字一闪而逝，如夜空中最微弱的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