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第三军用医院的天台上,九霄的旗帜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凤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惩戒率监测仪。
19%的数值泛着冷蓝,像一道悬在头顶的铡刀。
自从成为超兵以来,这个不断上升的数字时刻提醒着凤的生命在进入倒计时。
就像是恶魔的低语,在她的耳边呢喃。
一开始,凤将燃烧自己的生命当做超兵的价值体现。
尽管爱护士兵的上司屡次找凤谈心,却依旧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于是乎,上司才把瑞塞给了凤,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意识到生命的重要性。
这一举措无异于是最正确的一步,凤在照顾瑞的期间明白了自己生命的份量。
与龙的相识、相知、相爱,还让她开始重视起自己的健康状况。
同时她也苦恼起来,因为这道催命符不时地讥讽她,终有一天要先龙走一步。
她不想这样,她不愿离开自己深爱的男人,更不想龙和瑞为了自己而哭泣。
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成为超兵,自己的结局早已定下。
任何人也无法改变。
“凤姐,到你了。”真从体检室探出头,从工作人员手里夺回平板。
凤回过神来,却看到真将平板息屏收好,以为产生了幻觉。
显然她不知道,真听进了医生的话,正将休息作为工作的一环。
想当初,为修复玲的巫女服,真彻夜未眠。还在隔日顶着黑眼圈完成狙杀任务,最终在凤的强制命令下才愿意休息。
突然的改变,让凤有些愣神。
真:(・◇・)?
凤:(⊙_⊙)
“下一位,凤队员。”
听到工作人员喊自己,凤才再次回过神:“来了。”
走进房间,正坐在医生的面前。
医生翻看着凤的体检报告,满意地点点头。
“你的身体目前非常健康,恭喜你,凤队员。”医生擦了擦眼角,十分欣慰的松了口气,“在你们小队里面,我看不到第二份这么健康的报告。”
健康……吗?
听到医生的祝贺,她低头沉默,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虽然数据是在正常范围没错,但她十分的清楚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她猛地抬起头,试探性的问出了那个问题:“医生,请问我的——”
“哎……”
医生叹了口气。
凤成为超兵以来,都是由眼前的医生负责的体检和建议。可以说,凤的体检数据波动,他牢记于心。
对于凤接下来的问题,他也早有预料。
因为凤在和龙结婚后,已经不止一次询问过他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全息屏弹出一组染色体图谱:“和之前一样,超兵的基因链存在强制修正痕迹,自然受孕概率……”
“仍然是零?”凤打断他,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然而医生的神情与言辞,依旧如重锤般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心上。
医生叹了口气,全息屏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锁链状标记:“阿波菲斯之鳞的惩戒改变了你们的端粒酶活性,即便强行受孕,胚胎也会在三个月内……”
“……”
凤低下了头。
和龙结婚后,她一直想和龙要一个孩子。
都说孩子是夫妇爱情的结晶,可作为超兵的自己却和为人母无缘。
每每看到别的夫妇牵着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凤就感觉自己的心里缺了一块。
她努力过,龙也在积极的配合她。她希望通过这份坚持,能打破枷锁创造一个奇迹。
现实却屡屡给她沉重一击,讥讽她的努力,碾碎她的希望。
龙屡屡宽慰她,劝她看开些,好生经营二人世界。
因此,龙才会时不时的制造惊喜,甚至在战场上和她秀恩爱。
恩爱的蜜糖麻痹着神经,苦涩的现实撕扯着思绪。
抚摸着不争气的小腹,凤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知道了。”
良久,凤起身朝医生鞠了一躬,拿着报告离开了房间。
她曾对龙言,欲得一眸似其之小公主,可如龙般含笑成长。然诸般娇柔之憧憬,终仅能封于深夜相拥时之叹息中。
见到凤阴沉着脸出来,瑞焦急上前询问:“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
凤揉了揉瑞的头,躺在沙发上小憩。
瑞:(|| ゚Д゚)
这更加激发了瑞的好奇和担忧,但工作人员叫到自己的名字了,她只能先把体检完成再处理这件事。
见到瑞气呼呼的走进来,翻看报告的医生脸上挂着严肃。
“小姑娘,你最近的情绪波动太大了,要注意控制。”
“都说了我没问题!”瑞的马尾几乎要甩出火星,撇过头翘起嘴巴。
医生调出瑞的模拟战数据:“连续三次模拟战都因突袭友军被扣分,上周还擅自修改麒麟的通讯代码……”
“那是他们先嘲笑姐姐的!”瑞猛地踢翻脚凳,全息屏回放着训练录像:她在演习中突然调转炮口,将嘲讽凤的模拟敌机轰成碎片。
医生又调出脑波图谱,代表愤怒的红色区域如毒藤蔓般缠绕着理性区块:“三代超兵的情绪抑制模块不是摆设,过度依赖本能会让你提前……”
“够了!”瑞抢过医生手里的报告冲出门,撞得门哐当作响。
她狠狠抹了把眼睛,把报告单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ヽ(`Д´)ノ
凤被瑞的动作吵醒了,起身将瑞抱在怀里:“怎么了?生那么大气。”
“姐姐我没事。”
看起来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凤瞥了眼在垃圾桶里的报告单,猜到了大半:“等体检结束了,给你做草莓大福。”
瑞:٩(๑>◡<๑)۶
“姐,我爱死你了~”
待到烈走进房间,突然就传来喧哗。
“肝功能转氨酶超标两倍。”原来是医生在全息屏上划出刺目的红圈,“再这么酗酒,下次就不是体检警告,而是强制戒酒令了。”
烈嗤笑着,胸肌将布料绷出夸张的弧度:“高天原的炮弹都轰不穿老子的肝,几瓶清酒算个屁!”他一巴掌拍掉医生手里的报告单,转身却撞上堵在门口的凤。
“让开。”烈眯起金瞳,周身还带着生气的热浪。
凤没动。
通过简短的对话,她想起龙的提醒和今晨任务简报时烈藏在白虎号驾驶舱的清酒瓶——那家伙居然在战前补给时偷藏了整整一箱。
“你的肝脏受损了。”
烈脸色骤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轮不到你管。”
真抱臂倚在门框上,狙击手特有的敏锐让她捕捉到烈后颈暴起的青筋。
工作人员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另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镇静剂注射笔——上次烈惩戒率暴走时,这东西救过半个医疗站的命。
“我是四神兽驾驶员领队。”凤向前半步,本就不好的心情,让那股凛冽的气势愈发冰寒,使得烈本能地退了半步,“根据DBPTP管理条例第七章第四条,我有权没收危害作战状态的私人物品。”
烈突然笑了,虎牙泛着森白的光:“就凭你?”对酒有着近乎痴迷的烈,绝不容许他人触碰他的酒,即便是凤,也绝不可以,“来啊冰山美人,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
话音未落,凤已如鬼魅般切入他怀中。烈条件反射地曲肘格挡,却撞上一团虚无——凤的膝击不知何时已顶在他肋下。
超兵改造强化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烈踉跄着后退,工作人员迅速聚拢过来,稳稳地举起手中的镇静剂,毫不犹豫地朝他刺去。
谁想烈抓住一个工作人员就朝凤扔去,凤旋身后仰,烈紧随而来的重拳擦着她鼻尖掠过。凤一个鞭腿扫向烈下盘,后者怒吼着腾空跃起,却正迎上她蓄势待发的肘击。
咣!
烈重重砸在白墙上,蛛网状的裂痕在他背后绽开。凤的指尖抵住他喉结,另一只手接过镇静剂给他来了一针,比任何羞辱都让烈目眦欲裂。
“你……!”烈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右臂不知何时被凤用体检床单绞成了反关节状态。这个曾单机撕开敌机装甲的男人,此刻像只被钉住爪子的猛虎。
“从现在开始,禁止饮酒一个月。”凤松开钳制,任由烈滑坐在地,“下次再让我闻到酒味,我就把白虎的冷却液换成醒酒汤。”
瑞:(」゜ロ゜)」
真:(⊙_⊙)
警报灯的红光里,真望着凤返回第一个房间换好衣物后走进电梯,忽然想起那个雨夜。
当时刚成为玄武驾驶员的她,也是这样看着凤把违规改装武器的烈揍进医疗舱。不同的是,凤这次的火气,比那次要缓和得多。
被这场风波吓到的医生默默删除了烈体检报告里的异常数据。
反正这头倔虎永远不会承认,他肝脏的损伤有七成来自白虎号过载时的神经痛——那些被烈称为“快感”的剧痛,正和惩戒率一样蚕食着他引以为傲的钢铁之躯。
夜色吞没S市时,凤倚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若有所思。
“回家吧。”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来罐热牛奶,“龙舰长说不定已经在等我们了。”
凤接过温热的易拉罐,铝壳上凝结的水珠洇湿了袖口。
她想起烈被抬走前猩红的眼角,想起真递来的调整过剂量的镇痛剂,想起龙总爱把“一家人”挂在嘴边的傻笑。
或许他们永远不会有流淌着两人血脉的孩子,但那些共同咽下的血与痛,早就像惩戒率一样刻进了彼此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