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信介的脸色又沉了一分,他身后的参谋们更是交头接耳,发出压抑的不满低语。
但在战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逼视下,藤原最终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对身后挥了挥手。
高天原的士兵们开始排成队列,面色紧张地依次走向那道虚拟的光带。
每当一个人踏入扫描区域,“谛听”核心的红光便随之微微脉动,顶端的指示灯稳定地保持着纯净的白色。
一个,两个,三个……队列缓慢地向前移动。
通道里只剩下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和“谛听”那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
藤原信介紧绷的脸色似乎放松了一丝,他身后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技术官,更是微不可察地推了下镜框,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弧度,带着某种隐秘的侥幸。
然而,就在这名技术官踏入扫描光带的瞬间——
呜——!!!
刺耳欲聋、如同钢针刮过玻璃般的尖锐暴鸣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通道内压抑的寂静!
“谛听”顶端的指示灯,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鲜血,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那光芒是如此强烈,甚至将周围所有人的脸都映照上了一层诡异的猩红!
仪器核心的红色晶石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搏动,仿佛一颗濒临炸裂的心脏!
全息投影屏在仪器上方自动弹出,清晰地锁定在那名技术官身上,红色的警告框层层叠叠地跳出,标注着刺眼的“高威胁污染寄生体”字样!
“啊!”
年轻的技术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警报和红光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上的那丝侥幸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拿下!”
战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就下达了命令。
他身后的两名九霄护卫如猎豹般扑出,动作迅捷狠辣,瞬间就将那试图后退的技术官死死按倒在地!冰冷的枪口直接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八嘎!你们干什么?!”藤原信介又惊又怒,厉声呵斥,他身后的高天原士兵也瞬间哗然,枪口下意识地抬起,对准了九霄的人。
“放开他!这是栽赃!是你们仪器的故障!”
藤原指着依旧疯狂鸣叫、闪烁着血光的“谛听”,手指因愤怒而颤抖。
“故障?”一直低着头的幽,此刻却缓缓抬起了头。
她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技术官,小小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在忍受某种剧烈的冲击。
她手中的黑洞吊坠,此刻正散发出一种冰冷、粘稠、令人极度不安的微弱波动。
幽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却字字清晰地穿透了警报的噪音:“他……身上……有东西……在哭……好吵……好痛……”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似乎那无形的“哭声”让她极为难受。
“听到了吗,藤原大佐?”
明的声音冰冷如刀,她一步踏前,战术目镜的蓝光锐利地锁定藤原信介瞬间变得慌乱的眼睛。
“‘谛听’不会错!幽的感知也不会错!这就是你们矢口否认的‘误会’?”
她猛地抬手,指向被按在地上、面无人色的技术官。
“这就是你们声称绝不存在于高天原的‘污染’!需要我现在就把神农氏大人提供的、从你们深海勘探队死者体内提取的菌丝样本比对报告,拍在你的指挥台上吗?!”
明的话语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藤原信介和所有高天原军官的心头。
那份被他们极力否认、斥为九霄栽赃的证据,此刻被明以如此强硬、直接的方式点了出来,配合着眼前这无可辩驳的仪器警报和巫女诡异的证言,瞬间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藤原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通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谛听”那持续不断、如同丧钟般的尖锐暴鸣,和红灯疯狂闪烁的光芒,将每一张或惊愕、或恐惧、或愤怒的脸,都涂抹上了绝望的猩红。
藤原信介的目光艰难地从疯狂闪烁的红色指示灯上移开,缓缓扫过身后那些参谋和士兵的脸。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
他最后看向被死死按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技术官,对方眼中那彻底崩溃的绝望,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猛地抬头,望向通道尽头指挥室的方向。
巨大的落地观察窗外,战舰蚩尤那庞大、狰狞的轮廓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投下的阴影几乎吞噬了半个基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
“把……把人带下去!”藤原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颤抖,他终于艰难地挥了挥手,对身边同样惊魂未定的卫兵下令。
“隔离!最高级别隔离!快!”
他不敢再看明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
高天原的士兵如梦初醒,慌忙上前,从九霄护卫手中接过瘫软如泥的技术官,粗暴地拖拽着离开。
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随着污染源的远离而渐渐平息。
“谛听”顶端的指示灯变回了刺目的猩红,核心晶石的搏动也平缓下来。
但那种令人心悸的嗡鸣依旧低沉地回荡在通道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继续。”
战冷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死寂,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揪出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
他鹰隼般的目光再次扫向剩余的高天原人员队列,那眼神比“谛听”的红光更具穿透力。
队列再次移动,速度比之前更慢,气氛也更加凝重,仿佛在走向断头台。
每一个经过扫描区的人,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死死盯着那台沉默的银灰色仪器,生怕下一秒那恐怖的警报和红光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明没有再看藤原信介,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谛听”传回的实时数据和扫描界面上。
战术目镜的蓝光稳定地流转,分析着每一个细微的波动。
她敏锐地注意到,当队伍中一个其貌不扬、穿着后勤维修制服的中年人低着头匆匆走过扫描区时,“谛听”核心的晶石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红光似乎比正常状态深了那么一丝,但顶端的指示灯却顽固地保持着代表“安全”的白色。
扫描界面上,代表该目标的参数曲线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背景噪声淹没的尖峰,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明的手指在战术目镜边缘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将这个异常目标的影像和瞬间数据流单独截取、加密标记,发送到了自己携带的离线存储器深处。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目光平静地移向下一个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在她心中,一个冰冷的疑问已然升起:
谛听的阈值……难道并非绝对?
那些更隐蔽、更深层的污染……
是否已经悄然进化,能够瞒天过海?
幽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攥着黑洞吊坠的小手又紧了紧,眉头痛苦地蹙起,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呢喃着:
“……不止一个……好吵……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