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舰庞大的舰体平稳地滑行在返航的轨道上，主引擎发出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时安稳的心跳。
舰桥内，各项指示灯有序地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主屏幕上，熟悉的蓝色星球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中缓缓旋转，越来越清晰。
一切都显得那么有序、安宁。
除了舰长席上的那个人。
龙端坐在宽大的舰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目光似乎聚焦在主屏幕那颗越来越大的蓝点上。
然而，他脸上那副惯常的、仿佛万事万物皆在掌握的笑容却消失了.
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眼神空洞，焦距涣散，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某个极其遥远、又极其沉重的地方。
舰桥内柔和的光线落在他侧脸上，非但没有驱散那份沉郁，反而勾勒出一种近乎冰冷的疲惫感。
凤就站在他座椅侧后方半步的距离。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舰长椅那加固的把守上与龙贴贴，而是安静地守着龙。
凤的眼眸里没有逼问，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寒潭深处微澜的担忧。
她看着龙，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看着他搁在扶手上、指节却有些泛白的手指。
同床共枕3年，她太了解他了。
这副样子，绝不是“没事”。
“怎么了？”
凤的声音不高，清冷依旧，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舰桥内只有设备运行声的沉闷氛围。
龙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似乎收拢了少许，却依旧没有完全聚焦。
他微微侧过头，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脸上努力想挤出那副招牌式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但嘴角只是僵硬地扯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带着点敷衍的弧度。
“没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就是……和轩辕氏大人聊了点小事，有点费神。”
龙的目光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地飘向舰桥角落那个代表着轩辕氏专用通讯频道的指示灯——此刻它正安静地熄灭着。
小事？
费神？
凤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能让这个永远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模样的男人露出这种近乎失神的状态，绝不可能是什么“小事”。
她清晰地记得他刚才走出那条岔道时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寂和压抑。
凤没有追问，只是将目光从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上移开，重新投向主屏幕，冰封般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但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
一向讨厌欺瞒的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但看到心爱的男人这个样子，胸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舰桥自动门“唰”地一声滑开。
“龙舰长！凤姐！”
昭像一阵带着焦躁和沮丧的风冲了进来，完全无视了舰桥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舰长席旁，脸颊因为激动和委屈而泛着红晕。
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龙，里面写满了“求助”两个字。
“您教我的办法根本不管用！”昭的声音带着点控诉的意味，语速飞快，“我按照您说的，给他送便当，天天在舰桥‘偶遇’，还……还学您那样送花！”
她掰着手指细数，越说越气馁：“结果呢？阳他！他收是收了，但每次都只是非常、非常客气地跟我说谢谢！
那眼神…跟看普通下属没什么两样！更别说您说的什么‘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了，我稍微靠近点，他比躲炮弹还快！这……这算哪门子进展啊！”
她急得直跺脚，完全没注意到龙此刻异常的状态，也没看到凤微微蹙起的眉头。
“您和阳可是同期的好兄弟啊！您应该最了解阳不是吗？您当年追凤姐那套‘死缠烂打、疯狂示爱’的绝技，到底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秘诀没告诉我？您倒是说话呀！”
“龙又这样教你了？”凤感觉自己的眼角在狂跳。
舰桥里几个值班的军官和技术员，原本都屏息凝神假装忙碌。
此刻听到“死缠烂打”、“疯狂示爱”几个字，实在没忍住。
有人肩膀可疑地耸动起来，有人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面前复杂的仪表盘，但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们。
更有甚者，直接抬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憋笑憋得实在辛苦。
龙被昭这一通连珠炮似的抱怨轰得有点懵，他脸上那点强装的平静彻底挂不住了，丝毫没感觉到从老婆那传来的冷气。
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个急得快冒烟的女孩，又想起刚才在Z基地里那个谈论起九尾时神采飞扬、此刻却为情所困的昭，一种荒谬又疲惫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想把那份沉甸甸的烦躁揉散。
“啊……这个嘛……”
龙清了清嗓子，脸上终于又习惯性地挂起了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只是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之前的沉郁，让这笑容显得有些虚浮。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要传授什么“独家秘笈”的架势，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促狭：
“小狐狸，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关键就在于‘不经意’三个字！要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你看我当年……”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精准地揪住了他靠近昭那边的那只耳朵。
“嗷！”
龙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夸张地龇牙咧嘴，整个人都被那股力道扯得歪向一边。
他瞬间从“恋爱导师”模式被打回了原形。
凤面无表情地揪着他的耳朵，力道不轻不重，但足以让龙瞬间闭嘴。她冰蓝色的眸子淡淡地扫过龙那张因吃痛而扭曲的脸，又看向一脸愕然的昭。
“他的办法，只对他自己有效。” 凤的声音清冷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且，副作用很大。”
她松开手，龙赶紧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敢怒不敢言。
凤的目光转向昭，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点：“想了解阳舰长，不如去问问林薇少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