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厅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墨蓝色的海面在夜色下泛着粼粼波光,与遥远天际线处的星子连成一片。
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暖黄色的灯光里,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海产特有的、带着海洋气息的咸鲜。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柔和的光线洒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精致的银质餐具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龙完全没有欣赏海景的闲情逸致。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只张牙舞爪的帝王蟹上。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运用着蟹钳工具,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咔哒”声,饱满雪白的蟹腿肉被完整地剔了出来。
“来,夫人。”龙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仿佛万事不上心的笑容,手腕一转,沾了特调姜醋汁的蟹肉便递到了凤的唇边。
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仿佛这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人。
凤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递到嘴边的蟹肉上,又缓缓上移到龙含笑的眼眸。
她冰封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头,启唇轻轻咬住了那块鲜甜。
细嚼慢咽间,长而密的睫毛垂落,在她冷玉般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那万年不化的冰霜似乎被这餐厅里的暖光与唇齿间的鲜甜悄然融化了一角,勾勒出少有的柔和线条。
“唔,这家的醋汁调得不错,鲜而不冲。”
龙收回手,指尖仿佛不经意地拂过凤的嘴角,替她拭去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酱汁痕迹,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嘴里还不忘点评。
“蟹也够肥,下次来还点这个。”
坐在斜对面的昭,眼睛瞬间瞪圆了。
她手里的果汁杯停在半空,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锁在龙替凤擦嘴的那两根手指上。
下一秒,那把从不离身的扇子“唰”地一声展开,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写满了“原来如此”、“学到了”的亮晶晶眼睛,在扇面上方眨呀眨,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扇子后传来她极轻的吸气声,仿佛在努力记住这“标准动作”。
昭的目光,带着新学来的“知识点”特有的热切,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阳。
阳正姿态标准地用刀叉对付着他面前那块厚实的菲力牛排。
动作沉稳优雅,切割牛排的节奏如同指挥舰队般精准。
只是,当昭那如有实质、带着“学以致用”热度的目光落在他背上时,他握着刀叉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的温度,仿佛要把他的制服后背烧出两个洞来。
他喉结微动,刀尖在细瓷盘底划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阳,”昭的声音闷闷地从扇子后面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又藏着点按捺不住的雀跃,“那个…能麻烦您…帮我切一下这块龙虾吗?”
她伸出没拿扇子的左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餐盘里那只体型不小的波士顿龙虾,虾壳红亮诱人。
阳握着餐刀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他沉默了两秒,终于还是放下了自己盘中的刀叉,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没有看昭,目光似乎专注地落在那只龙虾上,拿起工具,动作依旧沉稳,开始分解那坚硬的虾壳。
他切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作业。
一时间,餐桌上只剩下金属工具与硬壳碰撞的细微声响。
坐在阳对面的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面前的炭烤海鲈鱼几乎没怎么动,刀叉被丢在一边。
他猛地抓起冰水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躁。
“啧!”烈重重地把杯子顿回桌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来旁边真淡淡的一瞥。
他抹了把嘴,毫不掩饰地抱怨,声音在舒缓的音乐里显得有些突兀:“这顿饭吃得…老子胃疼!”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头本就有些凌乱的短发被他揉得更乱了。
“我说龙,还有凤,你俩能不能收敛点?照顾一下旁人的感受行不行?这满桌子的狗粮,齁死我了!”
龙正美滋滋地享用着凤刚给他剥好的几只甜虾,闻言抬起头,脸上那欠揍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眉毛还得意地扬了扬:“嗯?老烈,你这话说的。什么叫狗粮?这叫情比金坚,懂不懂?”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烈,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炫耀简直要溢出来:“羡慕啊?嫉妒啊?这就叫…爱情的力量!我家夫人就爱宠我,我也乐意宠她,天经地义嘛!”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手,然后极其自然地伸长手臂,越过桌面,用干净的叉子叉起一小块凤餐盘里切好的水果,送到自己嘴里。
一边嚼一边对凤挤了挤眼,仿佛在无声地分享着某种只有他们才懂的甜蜜。
凤没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冰蓝色的眼眸里,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浅浅的涟漪。
那涟漪太浅,转瞬即逝,却清晰地落入了龙的眼中,让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
烈被龙这“理直气壮”的炫耀噎得直翻白眼,恨不得把面前那盘海鲈鱼扣他脸上。
他后悔了,他就不该开口,这简直是给龙这家伙又递了个装腔作势的梯子!
他烦躁地扭过头,正好对上真平静无波的眼神。
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烈面前那盘几乎没动的海鲈鱼往他手边推了推,意思不言而喻:
吃饭,少说话。
烈看着真那副“食不言寝不语”的冷淡样子,再看看对面那对旁若无人、甜得发齁的夫妻,一股无名火更是在胸腔里乱窜,却又无处发泄。
只能恨恨地抓起叉子,用力戳向盘子里的鱼肉,仿佛那鱼肉是某个欠揍舰长的脸。
瑞倒是吃得开心。
一边大快朵颐着烤得恰到好处的扇贝,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家姐姐姐夫撒狗粮和烈叔吃瘪的“精彩表演”。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活像只偷食成功的快乐仓鼠。
晚餐在一种微妙而热闹的氛围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