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溯，女士星空汤泉区。
巨大的穹顶模拟着真实的星空，点点“星光”洒落在氤氲着热气的汤池水面上。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身体，驱散了疲惫，也让氛围变得格外放松。
昭整个人舒服地浸泡在水里，只露出肩膀和脑袋。
她看着不远处靠在池边闭目养神的凤，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划水靠近了一些，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和一丝羡慕。
“凤姐……你和龙舰长，真的好让人羡慕啊。”
她学着凤的样子靠在池壁上，望着头顶的“星空”，小声感叹：“他看你的眼神，还有你回应他的样子……那种默契和亲昵，感觉谁都插不进去。”
凤缓缓睁开眼，眸子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深邃。
她侧头看了一眼昭，那眼神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
沉默了片刻，她才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可羡慕的。以前的我，比你现在笨拙多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昭的心湖，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在战场上如同杀戮机器般精准高效的凤姐，竟然会说自己笨拙？
昭还没来得及追问，瑞就像条灵活的小鱼一样从旁边游了过来，笑嘻嘻地插话：“就是就是！姐以前可吓人了！整天板着脸，跟谁欠她钱似的！也就姐夫能受得了，还死皮赖脸地往上凑！”
刚说完，瑞就接收到凤一个警告性的眼刀，立刻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躲到昭的身后。
昭没理会瑞的打岔，她更在意凤的话，急切地问：“那…那凤姐，你是怎么……”
她想知道笨拙的自己该如何靠近那座冰山。
“练习。”凤言简意赅，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什么，“做你自己想做的，不用刻意模仿别人。真心，他能感觉到。”
这已经是凤能给出的、最接近“情感指导”的答案了。
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池子另一角安静泡着的真。
真似乎对她们的谈话毫无兴趣，只是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任由水流抚过她的脖颈。
“真姐，”
昭忽然起了好奇心，用扇子轻轻拨弄着水面，声音带着点八卦的试探。
“你和烈叔……配合那么默契，私下关系一定很好吧？我看过你们的战斗报告，‘铁壁与獠牙’的名号可响了！简直是绝配呢！”
一提到烈，瑞的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她立刻从昭身后探出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真：
“对对对！真姐！快说说！你和烈叔发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我看他平时对你言听计从的，肯定有戏！”
被她们问得微微一怔，真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池水倒映着穹顶的星光，也映照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罕见的窘迫和无奈。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她那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开口，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轻：
“他……只把我当兄弟。”
真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些场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送他酒，他说‘够兄弟’；送他弹壳护身符，他说‘比后勤部的护身符好使’；他受伤，我替他包扎，他说‘兄弟，谢了’；他喝醉了抱着我说‘怕你哪天突然没了’，第二天醒来全忘了，还怪我为什么在他房间……”
真难得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脑子里，大概只有战斗和酒吧。”
“噗——”瑞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在水里扑腾了一下，“烈叔这个大木头！哈哈哈哈！真姐，你这也太惨了吧！暗示都这么明显了！”
昭也用扇子挡住了嘴，眼睛弯成了月牙。
又觉得这样笑真姐不太好，赶紧收敛了笑容，但肩膀还是忍不住抖动。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凤都再次睁开了眼，看着真那副“我尽力了”的无奈表情，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凤破天荒地开口补充了一句，虽然声音依旧清冷：“你的暗示，对他而言，可能还不够‘明显’。”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烈需要的，或许不是暗示。”
看着凤，真的眼神里带着点困惑和求助。
凤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
有些话，点到即止。
当四位容光焕发的女士出现在休息区时，立刻吸引了三位男士的目光。
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阳，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刚才在汤泉里凤姐那句“练习”和“做你自己想做的”还在耳边回响。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无视了旁边还在为“烈真关系”扼腕叹息的龙和一脸懵懂的烈，径直向阳走去。
“阳…阳，”昭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但眼神却很坚定，脸颊在浴后的红晕和此刻的勇气下显得格外娇艳，“外面…外面夜景好像不错，要不要…一起去散散步？”
她说完，立刻紧张地用扇子半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写满期待的眼睛看着阳。
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沐浴后清新得如同沾着露水的白蔷薇般的少女，看着她眼中那份努力掩饰却依旧炽热的期盼，心中那道被龙凿开的缝隙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应，也没有回避她的视线，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却让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落满了星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区，穿过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堂，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进了N省温暖湿润、带着咸腥海风的夜色里。
酒店花园的小径旁，精心布置的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勾勒出热带植物的轮廓，远处海浪轻拍沙滩的声音隐隐传来。
昭走在阳身边，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心都有些冒汗。
她努力想找点话题，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刚才在汤泉里想好的开场白全忘光了。
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她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
“啊！”昭短促地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旁边歪倒。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狼狈摔倒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臂及时地、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回了平衡点。
阳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沐浴露和属于他本身气息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
昭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阳低头看来的目光。
花园柔和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她从未见过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小…小心点。”
阳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扶稳昭后，手臂便礼貌地收了回去，但那瞬间的触感和温度，却清晰地烙印在昭的腰间。
昭站稳身体，心脏还在狂跳，一半是惊吓，一半是刚才那短暂的亲密接触带来的悸动。
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阳的眼睛，手忙脚乱地从浴袍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用透明水晶和细碎蓝宝石镶嵌而成的星图模型，在夜色下折射着细碎的光芒。
“我、我…这个送给你！”昭结结巴巴地说着，将模型塞到阳手里，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是…是S省那边新出的纪念品，觉得…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看星星……”
阳看着手里这个精巧的星图模型，又看看眼前这个低着头、紧张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的女孩。
她笨拙的示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毫无保留的真诚。
心头那点因为家族、责任而筑起的坚冰，在这一刻，似乎被这笨拙的温度彻底融化了一角。
一个极其罕见的、温和的、甚至带着一丝暖意的微笑，如同破开云层的月光，缓缓浮现在阳刚毅的嘴角。
他握紧了那个小小的星图模型，目光落在昭低垂的发顶，声音比夜风还要轻柔：
“嗯。我很喜欢。”
不远处，休息区巨大的落地窗后。
龙正拉着凤，像个偷窥狂一样贴在玻璃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花园小径上那两个身影。
“啧啧啧，搂腰了！
送礼物了！
阳那家伙居然笑了！”
龙兴奋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凤，语气满是促狭：“不容易啊！千年铁树开花了！不过…这进度也太慢了！看得我着急！”
凤任由他拉着，眼眸也望着窗外那对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局促又有些温馨的身影。
听到龙的话，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沙发上，正勾着烈的脖子、试图继续给他“开窍”灌输“真妹子绝对对你有意思”理论的瑞，以及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表情的烈。
凤收回目光，看向龙，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还有更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