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团长对岛上的局势保持着超乎想象的掌握,一如既往地使用她神通广大的能力为我们带来了这个情报。”夏茉分析道。
“她脱离危险了吗,太好了!”环音舒缓了一口气。
“我理应毫无理由地相信容团长,但是我觉得她变了,她是在遥控着我们吗,是以欣赏表演的轻浮心态吗,我时常会有这样混乱且荒谬的念头。”祁融离理智的话语底下暗藏凌乱,这大概源于她理性地分析一切问题却与感性相冲突的痛苦。
“你该冷静一会儿,祁融离。”林伞美的话语幽幽飘来。
“或许她在尝试扮演一个神秘的角色,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引导我们呢?容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夏茉提出自己的看法。
“没有她,我们的前途满是迷雾。”程香叹道。
信的主人,那缥缈的身影也许正在数万海里以外,像是观众一样看着一出好戏。林伞美打趣道:“远远地观望我们,想做幕后黑手?等她回来了,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不停回荡的海浪声中,她们暂时把对容衡莫的满腹疑问放到一边,将注意集中到“法比拉奥·汤姆孙”这个名字上。
祁融离向南海的魔法组织站点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希望他们能帮忙调查一下这个名字,很快就收到了魔法组织包含详细资料的回复。
法比拉奥·汤姆孙,东南亚人,出生年份不详,此人是一名国际通缉犯,具体身份是臭名昭著的超自然恐怖组织“裴廓德海盗团”的主船二副。六年前,“裴廓德海盗团”在非法穿过南海海域时遭受一场堪比天灾的风暴的打击,法比拉奥坠海并失踪。
照片显示他是一个手臂粗壮,肤色偏棕色的年轻男子。夏茉把法比拉奥的图片和全名发给警长,让他在岛民信息库里查找有没有这个人。
几分钟后,警长打来电话,说道:“岛上有这个人,叫孙奥,是民宿服务站的一名送水工。”
夏茉问:“他是外地人吗?是六年前来岛上的吗?”
警长确认了一番信息:“的确如此,但这个人为人老实,没有任何前科劣迹,人际交往也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我们已经把他的嫌疑排除了。”
“委托已经结束了,你们快带着人离开吧。不要再趟这里的浑水了,我想明白了,这是我们月岛人的宿命,不是外乡人能轻易改变的。”
夏茉正告他:“这就对了,法比拉奥是六年前流落到月岛的海盗兼恐怖分子,并且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参与者之一,他的伪装把你们都欺骗了,快抓住他!”
“怎么会!”尽管警长对这条情报惊诧至极,但他说道,“我再信你们一次,这次就把月岛的未来作为赌注!”
当魔法少女和警员们在孙奥的住处汇合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魂灵林伞美只是在房屋周围转悠了一圈就分辨出孙奥的气息,并且察觉到那气息去往哪了。“跟我来!”她说道。
魔法少女与惊疑未定的警员们跟上了林伞美的速度,她所去往的方向是山上,这给众人一种不祥的预感。林伞美还特意提醒众人:“孙奥的速度很快,估计是发现我们了。”
山上的景色十分原始,树冠贪婪地吸收阳光,只留下一片巨大的荫翳。粗壮的树根甚至搭在了久未修缮的石阶上,视觉上使人十分震撼。
在偏僻险峻的山路上,他们途经一个不大不小的树屋,里面飘出诡异难闻的气体。警员们只往里面望了一眼,便被吓得魂不守舍,因为那里满是被倒吊起来的干尸。
“杀人者的收藏间。”夏茉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视线。
最后林伞美在一个山洞前停下,将目光投入其中。其他人也都来到洞穴前,那深黑的方向分明只可能是野兽的巢穴,代表着深邃的未知。
警长大喘着气,问林伞美:“这里就是孙奥藏身的位置?”
“对的,他的确从这里进去了。”林伞美回答。
于是警长临时进行队伍分配,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警员随他一起进洞探查,其他人在洞口架起武器值守。
魔法少女们完成变身,走在探索洞穴的最前,这座洞穴并不深邃,光源很快就找到一处有着巨大光滑石壁的空间,只见那里摆放着一框巨大的落地镜,以及一个手握弯刀背对着众人跪坐着的身影。
“孙奥,”警长举枪对准他,“举起双手,跟我们接受调查。”
孙奥似乎从谵妄中醒来,不知所措地看向警长:“我,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我就到这里了。”
“不要废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现在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尽管握着一把骇人凶器,孙奥看起来非常惊慌,简直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连观察能力极强的夏茉都泛起疑虑。
警长把手指搭在扳机上,再次对孙奥发出警告。
孙奥抖如筛糠,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那满是污渍与刮痕的镜面,看向那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刻,他看见了一艘在怒海狂潮中破浪航行的巨大帆船,以及那野蛮挥舞的旗帜。
“法比拉奥·汤姆孙,”船长恐怖且威严的话语在他耳畔回荡,“是你展示自己的强大实力,将他人揉碎砍断的时候了!”
警长扣动扳机,子弹穿过了孙奥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仍未停下的那颗带血的子弹又正中镜面,顿时破碎成万千片,形成了血腥万花筒。
一股强烈的气息绽放开来,邪恶的意志降临在法比拉奥的躯体之上,形成一片糜烂泥泞的力场。鲜血不再喷溅,身躯站直,进而露出癫狂残忍的笑容,审视着面前一切。
“我正是法比拉奥·汤姆孙,不朽的裴廓德海盗团的二副,而不是什么孙奥。既然你们把我作为逮捕目标,就做好把生命断送于此的觉悟吧!”
黑气飘散而出,以及背后延伸出数十条细长缆绳,每条缆绳都连接着倒钩和鱼叉等利器,不过控制这么多缆绳并没有迫使他减速,依然快得难以用肉眼捕捉。
警员们开始集火,但这些火力都被利器挡下。法比拉奥指挥着众多缆绳袭向洞穴通道中的众人。
夏茉,和明凡,姜玉,斑鸠分四路杀向法比拉奥,林伞美遁入石墙,然后从法比拉奥身后冷不丁地杀出。然而,她虚幻的身体竟然被金属鱼钩牢牢钩住。
法比拉奥扯动鱼钩,将林伞美重重甩出。他高举左手,呼唤起记忆里的潮涌,要将洞中众人冲散。
夏茉连开数枪,将法比拉奥的注意吸引了过来,因此遭遇最多数量的鱼钩的同时攻击。她周身罡气迸发而出,每一次护盾与利器的碰撞都好似平地惊雷,亮如白昼。
和明凡躲过几根缆绳的缠绕,然后戏术火焰吞没了她全身。火焰亮起,黯淡,亮起,黯淡,亮起,黯淡,几下就转移到离法比拉奥接近的位置,然后面对海盗的凶狠视线义无反顾地开出一枪。
“砰!”
子弹精准无比地洞穿了法比拉奥的心脏,将他的身影震得往后退却数步。就在和明凡准备化作火焰撤退时,她内心猛然生起不祥预感。
“不好……”炙热火星刚出现就被一团冷水浇灭,让她现出原形,浑身湿透,并且身处众多鱼叉的夹击之下。
她猛地扭动脚步,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闪避起来,求生欲望战胜了雨点一般的密集暴烈攻击。
“好闪!”夏茉给予认可,但和明凡满是绝望。
姜玉破浪而来,挥拳袭向法比拉奥,拳法虎虎生风,那招式俨然是八卦拳。法比拉奥数次用利器抵挡,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姜玉的皮肤有着刀剑不侵的坚硬。
法比拉奥奋起一掌,将姜玉拍飞出去。祁融离手中捻着十数块硬化符咒,以风雷闪电般的手速掷出,法比拉奥唤起水幕阻挡,可怕的一连串爆炸则在水中爆发,将破碎的水珠如同子弹一样打向周围。
因为符咒的爆炸,山洞开始不堪重负地发出响声,并出现行将崩塌的征兆,行动敏捷的几位主攻手最先从中反应过来,扭转脚步向洞口的方向窜去。
水幕后被水子弹和爆炸破坏得千疮百孔的法比拉奥用沙哑的嗓音发出狂吼,他那不断延伸的缆绳鱼叉像游蛇一样跟随着逃跑的众人,并一路击碎岩石土块。最终落石将法比拉奥掩埋,而众人则从那漆黑的处所中逃出。
山洞外,地形巨变,原本低陷的隆起而原本外凸的变成了深谷。大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石破天惊的巨响穿透山体,伴随着土崩瓦解一个黑影从中钻了出来,冲天黑气扩展到周围数十米。挖穿地面的法比拉奥的模样向畸形非人的方向转化,他的面部爬满了绿色海藻,幽蓝色的圆形软管杂乱无章地从包括头部的上半身生长而出。
月岛的终极大灾,于此刻骤然降临,【忧郁分支·溺亡的法比拉尔斯】。虽然他身后的长长绳线仍存在着,但连接的不再是什么鱼叉与鱼钩,而变成了虾刺与蟹钳。他的双臂已经异化成淡蓝向深蓝色渐变的宽阔刀刃,全力一斩可以轻松破开任何物理与魔法护盾。
到这一步,确实只有把杀手锏拿出来全力以赴地一战了。宁思齐与祁融离并肩而站,施展出联合魔法【巫咒重奏】。飞舞的符箓与显现的灵性符号螺旋交叠,冲向法比拉奥。
符箓与灵符如同捆绳将法比拉奥四周圈起,他的异化双臂肆意挥砍,剑气余波甚至足以斩断附近的竹子与树木。
“锁!”祁融离掐着扭曲手势,远远一指。只见那一圈又一圈灵符与符箓突然收紧,并释放出强大的“镇魔”力场,压制着法比拉奥周身不断外溢的黑气与忧郁罪孽。
符箓在黑气的缠裹下快速地被消耗侵蚀,每秒都有数十张被完全烧毁。夏茉已在短暂的片刻做好准备,举起狙击枪——那是她将手枪和棍刀拆卸后重新组装得到的,里面填充了天罡之气包被的高速旋转破甲弹,最高装填数为两发,子弹有六颗。
“砰!砰!砰!砰!砰!砰!”
虽然是狙击枪,虽然和普通的7.62毫米子弹外形相差不大,但每一发都打出了如同炮弹般的威力。
整片地形都被扫荡,一个半径数十米的大坑突兀地出现在法比拉奥原本站立的地方。六次雷鸣般的巨响甚至让大部分在场之人暂时失去了听觉。
这一次,过去了一分钟,坑洞中都没有怪物爬出的迹象了。众人怀着谨慎又忐忑的心态下到底去,去一窥那曾经带给他们深重压迫与恐惧的那个身影。如今,只余碎石和尸块。
……
六年前,蓝色的洋流席卷了那阴森又罪恶的海盗航船,狂暴的风暴仿佛让天地倒悬过来——当然了,这里只有高天与大海。
二副法比拉奥·汤姆孙从没有见过那么恐怖的天灾,还以为这是上天对他深重罪孽的绝罚。他拼尽全力挽救那艘与他人生牢牢绑定的大船,并把碍事和发疯的水手一个个踹下甲板,他一定要活下去,即**有人都沉入海底,他也一定要活下去。
这时,他看到那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在船头,一股无名怒火席卷了内心,正如那船下的怒海狂涛。
“一定是你!所有祸事都是你引起的,臭**!我杀了你,我要将你撕成碎片,我要彻底地玷污和摧毁你!”
他癫狂地大吼尖叫,叫到声带都近乎撕裂,声音淹没于呼啸的狂风与急骤的雨点中。
可是那身影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那是由衷的幸福的微笑。
在一阵狂浪的拍打中,两人同时向漆黑深海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