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朦胧的界限,她们进入了强大魔女才具有的魔女结界。这些结界中的物理法则与外界完全不同,完全是按照魔女的想法来制定的。
更恐怖的是,实力高强的魔女往往拥有数层结界,每一层都可能有强大的结界守卫,只有闯到最后一层才有机会见到魔女本体。
林伞美告诉大家:“可以观测到一共有两层结界。一般来说,两层的话就叫做白天、黑天,三层的话就叫作炼狱、地狱、天堂,四层以上就用水星天,木星天,火星天之类的来称呼。”
“目前环境较为晦暗,应该是黑天,要提防敌人借助环境攻击的可能!”
祁融离支起脆弱的符火,将周围数百米内的区域照亮,随之在黑暗之中映出的是一张又一张怪诞的人脸。
“见鬼,那是……”程香吓得捂住嘴巴。
夏茉的身影向人脸的方向冲去,等她靠近后才看见了那些鬼东西的细节。那是一个个被细绳勒住脖子,脚尖虚点在地上的死人。那将他们吊起的细绳则连向天空的不知何处。
“究竟是谁搞的?”纳布感觉直哆嗦。
“给人的感觉像提线木偶……当然,这是我的直觉。”宁思齐道。
魏欣然说:“团长在这方面确实颇有造诣。”这番话语明显让气氛变得更加阴郁了,因为大家都开始思考,她们对付的对象是不是就是容衡莫变成的魔女。
一般来说,魔法少女变成魔女,基本上就是无可救药了。如果容衡莫失去了人性,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她们再怎么努力又有何用呢?
突然,一阵悠扬的提琴音乐响起,是诡谲而阴沉的变奏。灯光之下,出现好几个妆容夸张的提线男尸。
夏茉用敏捷的能力赶回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亮相的几具男尸肢解分裂,顿时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血腥味。
秘术·妆造,和强化纹身类似,是通过外置涂料为个体提供超自然力量的方法。涂料牢牢地粘在皮肤上,水是冲不掉的,只有把它们的皮肤剥下,或者采用其他方法毁掉它们。
尸体中间传来一阵骚动,显然刚刚的沉寂只是一种蛰伏。众多细绳猛地发力,让原本僵硬的死尸灵活地冲向她们。
“不要怕,这些不过是纸老虎,把绳线斩断就行。”林伞美提醒道。
那些死尸看似可怕,实则它们既无尖牙也无利爪,除了气力和速度稍稍超过活人——林伞美的巨锤,夏茉的棍刀,程香的PET和容衡莫的硬化符纸都足以轻松应付。
几分钟后,尸体傀儡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这时从头顶照下的几束灯光快速移动,聚拢到了一起,变成强度前所未有的大聚光灯。
众人目光朝聚光灯的方向看去,那里正伫立着魔女结界第一层的结界守护者。
光中是一个身形佝偻,全身涂满油彩的裸男,他张开臂膀,无比自傲地大声说道:“亲爱的观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金朵,正是裴廓德剧团的造型师。虽然只是负责幕后工作,但也有着亲自参加演出的念想呢……”
“有没有被我的艺术震撼到呢?”
“你的造物并不值得骄傲而是应该感到可耻,因为你们的演出不是给众人带来幸福的,你们是众多死亡与悲剧的元凶!”林伞美说道。
“而且你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倒像个变态。”程香补充道。
“你们不懂……你们又怎会懂,艺术要达到何种地步才能称之为完美?以及,一个幕后之人登上舞台究竟何等艰难不易?”他叫喊道,“那抓心挠肝的苦痛已经快蛀空我的魂灵了!”
祁融离握紧符纸,面露厌憎:“你在讲什么?”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登上舞台了,我深知舞台上的景色与幕后的景色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那个人,自私且无情地夺走了我的位置。”
他回忆着自己在剧团里的光景,每一次他提出想要登上舞台的乞求时,得到的都只有剧团长不以为意的蔑视与众人的无情嗤笑。
“所以,只有比别人都加倍努力,只有把自己不当做人般努力下去,才有可能成功被认可呢……”
“对啦,我早就发现奥菲莉亚,并且报告给剧团长了,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只要我能把奥菲莉亚带回来,就让我当一回主角,并在一场即兴演出中随心所欲地凌辱她!”他发出一阵邪笑,“想想就感到兴奋到不行哪!”
奥菲莉亚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那未知且朦胧的形象正与泾卫魔术团熟悉的容团长逐渐交叠。
“令人作呕的家伙!”夏茉举起手枪,对准金朵连开手枪,分别击中脑袋,心脏,脖颈等要害部位,弹无虚发,而金朵没有任何闪避的念头,任凭自己遭受这样的重创。
他用血肉模糊的喉咙沙哑地说道:“没用的,你们会见到……最华丽的演出……以及让人此生难忘的完美色彩!”
他处于心脏部位的魔具残骸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将他完全包裹起来。
几秒之后,金朵的身形开始剧烈膨胀,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团巨大且黏腻的彩色果冻状物质,四肢和头颅无力且怪异地连接在上面,他的脊柱完全脱离本体,变成了一支长着手脚且跑跳迅捷的魔笔。
【嫉妒分支·幕后者的积怨】。你越闪耀,它便越愤怒。它的存在就是杀死一切舞台上的演出者,然后取而代之。
“咕噜噜”,果冻状的腐蚀性物质向众人冲撞而来。由于那种不定形的流状物质免疫切割与灼烧,所有人只能朝各个方向狼狈逃窜。
彩色果冻一个个炸开,为周围赋予一层朦胧泡影,魔笔高高跳起,扫过那些被泡影笼罩的区域。
【为您妆点!】。
除了夏茉与林伞美,其他人都没能躲开,全部被巨力撞飞出去。等她们缓和过来时,发现被击中的部位已经被浓厚的油彩所笼罩。
金朵没有停止的打算,他召唤出众多高达两米的巨型魔蝎,它们覆盖着流动的彩色,只有尾部是无名的晦暗。
这些蝎子的能力就是击破金朵覆盖在他人身上的油彩。哪怕对方再刀枪不入,只要被赋予一层油彩,就天然出现弱点,如同阿喀琉斯之踵。
魔法少女们对此一无所知,很快就吃了大亏,小丑三人组中的钟睢被一次攻击直接贯穿,大片血肉随着油彩撕裂脱离躯体。
蝎子的尾尖,对于要攻击的油彩部位,具有概念性的必中效果!
金朵对于他亲自上妆的对象,竟然是如此的憎恶,朝思夜想要把他们给贯穿撕碎。他实在是太嫉妒他们了。
祁融离传音给夏茉:如果蝎子的尾尖可以对上妆部位造成大量损伤,是不是也可以用它来对付怪物的本体?
夏茉立刻酝酿出一整套方案,她在祁融离符咒的支援掩护下,靠近了巨大的晦暗之蝎。手持棍刀,在蝎尾扫来的同时灵巧躲过,然后重重地将刀刃劈在尾巴的根部,轻而易举地让蝎尾掉了下来。没有耽搁哪怕一秒,夏茉又紧接着将晦暗尾尖改装到自己的棍刀上。
就在她看向祁融离时,发现祁融离的目光充满了惊讶。
夏茉正在快速地褪色。她的黑色头发与眼瞳,红色嘴唇,米色皮肤,浅黄色上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褪去色彩。夏茉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然而——这种感觉正逐步减淡,因为她身体失去色彩的同时,她认知中关于色彩的概念也正逐步消逝。
“是因为接触到【晦暗】了吗?”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很快,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既然如此,那我就是最厉害,最致命的武器。”
她挑起晦暗蝎尾组成的长矛,向着充盈着彩色亮光的金朵冲锋而去。金朵本体十分笨拙,只能操纵魔笔予以阻击。
【晦暗对色彩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前者对后者来说如同水浸润一张薄纸】
【先杀死红色,绿色,蓝色,再杀死黑色,白色,最后连无意义的灰都不再留存】
第一回合,魔笔弹开了蓄力冲击的蝎尾,但它的表面出现了一条裂隙。
第二回合,魔笔被再次冲出的长矛撞得粉碎,只飘起可怜的粉灰与飞絮。
第三回合,金朵试着挪动它臃肿的躯体,但是晦暗之矛已然不可避免地栖近。
“沉沦吧!同你的罪恶一起,消亡于无意义的灰白!”在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夏茉发出呐喊与咆哮。长矛贯穿了金朵的心脏,彩色的汁液向四面八方炸开,并发出呲呲的燃烧声。
那是众人此生见过最缭乱和华丽的颜色,以至于她们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会对较深的颜色产生嫌恶。
夏茉抵达了颜色的尽头。她还留着的最后一抹颜色,来自她的“心”。
她的眼泪与鲜血,她呼出的气体,她诉说的话语都已经彻底失去了颜色,甚至连“透明”这个概念都不存在。
最后,她只剩下一个朦胧的灰影。
“夏茉,你能听见吗,坚持住,我们一定会救你的!”祁融离试图用手抓住它。
却得不到一丝一毫回应,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