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掠过甲板，林星澜蹲在远航艇的顶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外装甲上的伪液态金属纹路。那些银灰色的流体正在缓缓蠕动，将最后一块赤道环残骸“消化”成远航艇外装甲的加固层。
“你确定这玩意儿能扛住几千公里的奔袭？”苏九日整个人挂在艇首的金属支架上，酒红长发随着海风乱舞，“我可是亲眼——”
“再废话就把你焊在支架上当船首像。”顾晓空一巴掌拍在远航艇的控制台上，战术头盔的屏幕中浮现出远航艇的3D模型。
不是很流线型的艇身，一直在轰鸣异响的生物发电机，外露的循环喷口，看上去脆弱的外窗，简易的3D打印装置，一点美感对没有的内饰。
唉，毕竟无载具直接游到北极不现实也不可能，只能花半天赶制一个临时的赶路工具，唯一的一点伪液态金属物质还是氢送的，能动就不错了。
“自循环系统已启动，微生物培养舱发电效率97.4%。”顾晓空抱着一台足有半人高的设备爬上艇顶，漆黑的战术服沾满了奇怪的污渍，“这是用赤道环碎片改装的矿物扫描仪，虽然比不上登陆艇的中微子阵列……但至少能分辨矿物和螃蟹。”
“螃蟹？”苏九日猛地翻身，爬上艇顶一脸震惊的看着正在安装扫描仪的顾晓空，“这鬼地方连只磷虾都没有！”
“喂喂，小九九你都多久没下水了？”林星澜走到苏九日的身边，将她的头发塞入她背后的头盔之中，随后猛的扣上头盔，想要一脚把她踹了下去，“底下早就变异了好吧。”
苏九日轻巧的躲开，眨眼间就跑到了顾晓空的身后。
“湮灭冲击范围内的生态环境，在几天内呈现指数级复杂化。”顾晓空将扫描仪对准海面，淡绿色光幕中顿时炸开密密麻麻的红点，“比如现在，我们脚下三十米处有一群体长超过一米的节肢类生物。”
“别废话了，北极组还在等着呢，先出发！”林星澜无奈的叹了口气，赶着两人进入了驾驶舱。
良久随着蓝火从喷口中一冲而出，海面被犁开一道幽蓝裂痕，简易的远航艇向着北方一冲而去，与其说是一艘船，其实这个远航艇在水面上更像一个地效飞行器。
湮灭冲击的影响范围并不大，只有一百多公里，但是到了晶屑之外，海底的生物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一点的参考价值，三人只好继续向北行进。
时间飞逝，暮色渐沉，太阳西落，暗红色的伴星变得明显，不过比起尚未清晰的星空，荧光点点的海面更让人着迷。
“侦测到复杂质量群系。”顾晓空看着上半部是一片红色的扫描仪皱起了眉，“我们应该是到了一个新的生态系统了。”
“真的假的？”原本已经蔫了的苏九日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整个人直接贴在舷窗上，鼻尖压得扁平，哦！真的欸！海里飘着好多荧光……面条？”
“来活了，准备下水。”林星澜的双手离开控制台，起身来到舱门处，从腰间取下一个锥形的取样器，回头看向准备起身的顾晓空，“远航艇交给凌智，晓空你负责收集环境数据，有任何异常立即汇报，小九九你……”
就在这时，远航艇的喷口突然变换方向，瞬间的减速急停让艇身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异响，同时也把船舱里的众人猛的甩向前方，咚的一下板在前窗玻璃上。
“凌智！这不是星舰！”林星澜扶着腰一颤一颤的爬起身来，“注意惯性！”
“《联邦星际驾驶须知》中未出现惯性一词，请……”
“都说了，这不是……”突然，林星澜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向正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苏九日，“你是不是修改了一下操作系统？”
“啊？有吗？我不知道。”苏九日灵活的爬起身来，几下就跑到了舱门处，随着她的操作，舱门打开，“我先去了！”
“小九九！你给我等着！”林星澜嘶吼着，追了上去，只留下一脸平静的顾晓空在凌乱的船舱之中。
虽是夜晚，但是大海并不是一片漆黑，零零散散的光丝飘荡在海水之中，断断续续的亮线组成了一条条诡异的花纹。
林星澜游到亮线面前，那是一片“叶”的上的叶脉，为了更好的观察面前的生物，林星澜打开了头盔的照明灯。
“绿叶？”她将手中的取样器轻放在面前的“植物”上，“凌智，分析样品成分。”
“已对比联邦数据库，确认目标成分来着类巨构藻植物，检测到异常生物信息素，不建议直接与目标接触。”
林星澜一头埋进水里，看着一直延伸至黑暗中的植物：“这能是海藻？！”
震惊归震惊，手中的活并没有停下来，氢给的取样器与行动组的立方体不一样，它相对更加高级一点。
林星澜不是没见过巨构藻，她老家就有不少，但是那些植物最多最多就只有十米高，像这种一言看不到底的真没见过。
熟悉的共感闯入她的大脑，苏九日的声音突然响起：“小澜！你快过来看看这个！你一定要喜欢的！”
苏九日的位置位于水下36米处，离林星澜不远，虽然林星澜现在很想给苏九日一个脑瓜崩，但没办法，毕竟还在任务中。
随着林星澜的下潜，周围变得愈发昏暗，周围的植物仿佛在吞噬战术头盔的强光。
突然，林星澜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马上关闭所有外部光源。
黑暗如潮水吞没视野，茂盛的绿叶没有再跟随着她继续下潜，纷纷上浮，一两秒之后，无数的光点出现在她的眼前，逐渐照亮了周围的环境，随着她的下潜光点接连成一条条的亮线，勾勒出令人窒息的巨构轮廓——
底部的海藻并不密集，也不繁盛，只是配角；连绵不绝的柱状体从海底拔地而起，表面覆盖着珊瑚礁般的增生组织；半透明的“藤蔓”在柱体间蜿蜒，内部流淌的橙红液体；更深处有蝠鲼状的阴影掠过，翼膜边缘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伞盖直径超过一米的“海蘑菇”在洋流中缓缓开合，喷出的孢子如星环般缠绕藻茎；半透明的水母状生物穿梭其间，长丝上点缀着些许微光。
而此时，亲爱的苏九日小姐正站在海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