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暖湿的水汽瞬间与走廊的冷空气相遇,化作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周身依旧被柔软蓬松的浴巾紧紧包裹着,湿漉漉的发丝一缕缕贴在脸颊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在提醒我此刻处境的荒诞与陌生。
莉莉丝身姿笔挺地站在我面前,她身形高挑,气场强大,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
那一双淡紫色的眼眸,仿若深邃的幽潭,往日里满是严厉,此刻却隐隐约约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恰似寒夜中悄然闪烁的微弱星光。
“芙尔薇。”莉莉丝轻启朱唇,轻声唤道,声音虽轻柔,却在这空旷幽长的走廊中悠悠回荡,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一位身着黑白相间女仆装的高挑女子,仿若从黑暗中悄然浮现的幻影,从走廊一侧的阴影里优雅走出。
她步伐轻盈得如同随风飘舞的羽毛,每一步都精准而优雅,仿佛是在遵循着某种神秘而精准的韵律。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高高束起,扎成利落的马尾垂在脑后,露出一张冷艳而精致的脸庞。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恰似一泓深邃的湖水,却又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气息。
“陛下。”芙尔薇微微躬身,姿态优雅而谦卑,声音清冷而恭敬,仿若冬日里的寒霜,透着丝丝寒意。
“带她回去,好好照顾。”莉莉丝轻轻挥了挥手,那动作看似随意,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顺便,教教她一些基本的礼仪和常识。”
“是,陛下。”芙尔薇点头应下,动作干净利落。
随后,她缓缓转身看向我,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手术刀,带着审视的意味,在我身上来回打量。
我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浴巾,仿佛那是我此刻唯一的依靠。
芙尔薇的目光仿若实质,让我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仿佛她那双锐利的眼睛能够看穿我内心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将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暴露无遗。
“跟我来。”芙尔薇淡淡地说道,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随后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端稳步走去。
我连忙跟上她的步伐,由于内心的慌乱,脚步略显踉跄。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颗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魔法水晶,这些水晶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照亮了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
芙尔薇的背影笔挺而优雅,那身黑色的女仆装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丝毫的仆役感,反而显得格外庄重,宛如一位神秘而高贵的暗夜使者。
走了一段路程后,芙尔薇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走廊中响起:“安里小姐?”
我愣了一下,思绪从纷乱中被猛地拉回,随即低声回答道:“啊?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为何你们还这般对我好……”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还有隐隐的不安。
芙尔薇的脚步微微一顿,像是被我的话触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是吗?安里小姐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会为难你呢?”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莉莉丝救我的原因,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
我只记得自己在分界谷遭受处刑,拼尽全力想要使用飞行魔法自救,却以失败告终。
随后意识陷入黑暗,等再次清醒时,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而醒来的地方,竟是到了魔王的城堡。
“我是人类的勇者,多年来,我们一直都是那么敌对,我消灭的魔族,也不在少数……”我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愧疚。
“安里小姐说话倒是有趣。”芙尔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趣?”我不解地重复道,心中满是困惑。
芙尔薇的鞋跟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叩出清脆悦耳的节奏,仿佛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她的声音裹挟着走廊中呼啸而过的冷风,幽幽传来:“您以为的‘敌对’,不过是被历史书写者调过色的故事。”
我注意到她黑色蕾丝领口别着一枚紫水晶胸针,那枚胸针宛如一颗神秘的星辰,折射出的光斑在墙壁上跳跃闪烁,与那些魔法水晶散发的辉光相互缠绕、交织,形成一片如梦似幻的光影。
“可人类与魔族交战的次数——”我试图反驳,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三十二次大规模战争,四百六十五年血仇。”女仆长突然驻足转身,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银灰色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锋利的阴影,仿若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其中二十八次由人族发起,最近一次是您率领的‘圣光远征军’在暮色荒原投下禁咒。”
她抬手轻轻抚过墙壁,指尖触碰到的水晶突然亮起刺目的猩红光芒,那光芒仿若鲜血一般,映出壁画中燃烧的村庄。
画面中,熊熊大火肆虐,房屋在烈火中轰然倒塌,村民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哭喊声仿佛穿越了时空,在我耳边回响。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地撞上冰凉的廊柱,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上心头。
手掌下意识地想要伸向腰间握剑,可刚一抬手,我才恍然惊觉,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九岁孩童,哪里还有佩剑的影子。
我叹了口气,看着那些画面在眼前不断翻涌,人类圣殿骑士高举圣剑时,铠甲碰撞发出刺耳声响,他们将魔族砍成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血块;被净化术烧成焦炭的魔族孩童,那惨状让人不忍直视;还有莉莉丝那永远淡漠的侧脸,如今却不知为何对我露出那些特别关怀的模样,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的困惑与迷茫。
走廊的寒意顺着裸露的脚踝渗入骨髓,我瑟缩着身子,把浴巾裹得更紧,试图从那柔软的浴巾中汲取一丝温暖。
芙尔薇的黑色漆皮腰封随着步伐微微反光,那反光如同冰冷的刀刃,勒出凛冽的折角,更添几分冷艳与威严。
我沉默不语,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一直以来,圣殿都教导我们,魔族是怪物,是蚕食人类的极恶之物。可如今,眼前的一切却让我开始怀疑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观念。
我低头盯着自己孩童般细嫩的手掌,曾经握剑留下的厚厚茧子早已消失不见,仿佛那些战斗的岁月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魔法回路在血管中流淌的触感确实与以往截然不同,曾经圣洁的金色辉光中,如今还掺杂着莉莉丝那带着丝丝寒意的冰霜魔力。
女仆长忽然用戴着黑丝手套的食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这个动作优雅却又充满了压迫感,仿佛在向我宣告她的主导地位。
“过往是过往,安里小姐现在已经不再是勇者。”她另一只手凭空变出一只鎏金怀表,怀表的齿轮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格外清晰,仿佛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现在安里小姐只需要记得好好服侍陛下,便可以了。”
怀表盖子弹开的瞬间,我看见镜面倒映出的自己,原本灿金的瞳孔边缘,正浮动着莉莉丝眼眸特有的星芒状纹路,那纹路神秘而诡异,仿佛在诉说着我与莉莉丝之间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
“好了,安里小姐,我们到了。”
芙尔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