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殿骑士团的旧档案室里,昏黄的烛光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
这些卷宗,静静记录着罗兰他一路过往的无数故事。
他静静地坐在档案室的一隅,用那只残缺的右手在卷宗间缓慢移动,右手由于不久前在和圣女薇薇娅交谈时遭受重创,但他并没有治疗。
不断翻阅着这些年的述职报告,他的指尖每一次触碰泛黄的纸页,都会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清冷的月光从狭小的气窗斜斜切进来,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照亮了他战甲左肩的星辰徽记。
那枚徽记曾经闪耀着荣耀的光芒,代表着他在骑士团中的卓越地位。
然而此刻,七颗星芒中有三颗已被硬生生剜去,只留下底下焦黑的灼痕,宛如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突然,门轴转动发出一阵吱呀声,宛如一声突兀的叹息,惊散了档案室里静谧的尘埃。
第三王子丹缇·冯·弗朗西亚,身姿优雅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斜倚在门框上。
他身上那件金线刺绣的披风,华丽无比,此刻却滑落半边,露出锁骨处那狰狞的魔龙纹身。那纹身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散发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只见他手中正抛接着一枚星陨矿石,矿石表面浮动着奇异的龙鳞纹路,与薇薇娅颈后那神秘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艾尔文卿,”丹缇开口了,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仿佛是从鼻腔中轻轻哼出,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眼底那如鹰隼般的锐利,“父王最近身体欠安,这朝中事务呐,变得愈发繁杂了。我今日特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些……关于圣殿的规矩。”
罗兰头也不抬,像是完全沉浸在手中的卷宗世界里,继续翻动着纸页,声音冷淡得如同冬日的寒风:“殿下若是想了解圣殿的规矩,理应去请教大长老奥古斯特。我不过是个即将要退役的老骑士,恐怕帮不上殿下什么忙。”
丹缇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走进档案室。他的皮靴踩在古老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随意扫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随后,他伸手随手抽出一份卷宗,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哦?北境冰渊的战报?听闻那一战,您可是立下了赫赫大功啊。”
罗兰的手指微微一顿,像是被这熟悉的地名勾起了回忆,但很快又恢复了翻动纸页的动作,语气依旧波澜不惊:“陈年旧事罢了,不值一提。”
丹缇将手中的卷宗随手丢回桌上,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钩子,精准地落在罗兰左肩的星辰徽记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艾尔文卿,您这徽记……似乎少了三颗星啊。我听说,那是您为了救那个不祥勇者,亲手剜去的?”
罗兰的指尖微微收紧,力量之大,使得手中的纸页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他努力保持平静,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峻如霜,直直地看向丹缇:“殿下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丹缇不慌不忙地耸了耸肩,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轻松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不过是路过圣殿,想着顺道来看看老朋友。毕竟,父王病重,如今这朝中局势微妙得很,我总得为自己……多做些周全的打算。”
罗兰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对丹缇这番话的不屑,他将手中的卷宗缓缓合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殿下若是想争夺王位,大可以去找那些朝中权贵周旋。圣殿向来有铁律,从不参与王室内斗,这一点,殿下应当清楚。”
丹缇似乎对罗兰的态度早有预料,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又凑近了一步,刻意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机密:“艾尔文卿,您何必如此冷淡呢?我听说,圣殿最近召唤了一位异世界的勇者,这可是件大事啊。您想想,若是能得到圣殿的支持,我在朝中的地位……”
“殿下!”罗兰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迅速,带起一阵微风,吹得桌上的卷宗沙沙作响。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仿佛被点燃的火药:“圣殿的事务,还轮不到您来费心。若是没有其他事,请殿下即刻离开吧。”
丹缇被罗兰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他毕竟是王室成员,心理素质极为强大,很快便恢复了那副慵懒的笑容。
他摊了摊手,语气依旧轻松:“好好好,我不提便是。不过……”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如鹰,像是在黑暗中发现了猎物一般:“说起来,我刚才在花园里见到了您的女儿,薇薇娅圣女。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罗兰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人击中了要害,但他极力克制着情绪,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冷冷地看着丹缇,声音低沉而威严:“殿下,慎言。薇薇娅是圣殿的圣女,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有圣殿的规矩约束。”
丹缇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狡黠,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是吗?可我总觉得,她的眼神……未免有些太过空洞了,就好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罗兰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用这种疼痛来抑制内心的愤怒。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休怪我不顾及您的身份,对您不客气。”
丹缇见状,再次耸了耸肩,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嘴里还嘟囔着:“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艾尔文卿,若是您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毕竟……有些事,只有我能帮您。”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脚步声也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罗兰站在原地,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久久未动。
档案室里,只有昏黄的烛光依旧摇曳,仿佛在陪伴着他,守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直到烛光猛地摇曳了一下,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刺出了深深的血痕,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洇染开来,如同盛开的罪恶之花。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三年前安里正式当选勇者的卷宗,泛黄的纸页上,少年安里那熟悉的字迹依旧清晰:“愿为守护薇薇娅的笑容而战。”
罗兰的眼中闪过一丝触动,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有回忆,有思念,也有一丝挣扎。
“丹缇殿下,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谈一谈。”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带着一丝决然。
“既然是艾尔文卿的邀请,愿闻其详。”远处,丹缇的声音隐隐传来,带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