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怔怔地凝视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少女。
她那一头如瀑的银发,被斑驳的血污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宛如一轮被厚重乌云层层遮蔽的残月,透着无尽的凄凉与孤寂 。
清冷的月光艰难地穿过茂密林间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她那宛如精心雕琢般精致的面容上,投下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使得那些平日里难以察觉的细小伤痕显得格外醒目刺眼,叫人心生怜惜。
真是怪异至极。
我下意识地轻轻抚过圣剑“黎明”的剑柄,指尖刚一触及,便感受到它那不同寻常的嗡鸣,一下又一下,似是在急切诉说着什么。
这把承载着千年传承、象征着光明与正义的圣剑,此刻竟与一个我素未谋面的魔族少女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剑身上镌刻的古老符文,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熠熠光芒,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与力量。
这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这简直荒谬至极——身为圣殿钦定的圣女,此刻我不仅违背了圣光教义,还抱着一个魔族少女在逃亡。
想必圣殿已经将我列为叛徒,审判庭的追兵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吧。
指尖传来她那极其微弱的脉搏,一下一下,轻轻颤动着,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在我的掌心扑腾,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这个细微的触感,却如同一把钥匙,“咔嚓”一声,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我记忆深处的大门,让我瞬间想起了莉莎——我最亲爱的妹妹。
她此刻应该还在皇宫的温室里照料那些白蔷薇吧?
我必须尽快回去,倒不是对圣殿还有什么眷恋,只是担心那些老家伙们若找不到我,定会让莉莎来顶替我的位置。
姐姐已经为了那个该死的圣剑觉醒仪式牺牲了,我绝不能让妹妹也……
“嗯……”怀中的少女突然发出一声细微至极的呻吟,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无助。
她的睫毛像两只受惊的蝶翼,在寂静的夜里轻轻颤动,在如水的月光下投下一片细碎而又朦胧的阴影。
我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操控了一般,鬼使神差地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替她拨开了额前那几缕被鲜血黏住的碎发。
“唔……”她又发出一声类似小动物受伤后的呜咽,整个人无意识地往我怀里缩了缩,那冰凉的脸颊紧贴在我的颈窝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
这个下意识的亲昵动作,却让我的心脏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她说不定是魔族的什么关键人物,我怎么能这么关心魔族呢?
与此同时,圣剑“黎明”在剑鞘中发出了更为强烈的嗡鸣,那嗡嗡声震得人耳鼓生疼,剑柄更是烫得几乎要将我的手掌灼伤。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再次将目光落在她手背上那个神秘莫测的纹章上——与我圣剑铭文如出一辙的古老符文,正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微弱金光,神秘而又诡异。
远处,似乎还隐隐回荡着魔王莉莉丝那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那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疯狂,根本不像是在单纯追捕一个普通部下,倒像是失去了最珍视的宝物一般。
还有那个魔族女仆,竟然为了救她,不惜忤逆自己的君主,公然反抗,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
“你究竟是谁……”我双唇轻启,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如同蚊蝇,指腹不自觉地又轻轻擦过她那冰凉的唇角,动作轻柔而又小心翼翼。
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唤醒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小时候在圣殿古籍室,我曾见过一幅古老的壁画:初代圣女怀抱着银发的勇者幼童,背景是燃烧的魔族城池。
夜,愈发深沉。
夜风不知何时突然变得如冰刀般刺骨,寒意瞬间浸透骨髓。
我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少女,安里,裹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为她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与伤害。
她的身体轻得如同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清冷的夜风里,无影无踪。
这种从未有过的莫名恐惧感,让我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我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如此强烈、近乎本能的保护欲,即便是对我最爱的妹妹莉莎,也不曾有过这般深切的感受。
安里在睡梦中紧紧皱起眉头,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噩梦,无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衣襟,指尖都因用力而泛白。
我突然无比好奇,好奇着当她缓缓睁开那双眼睛时,会用怎样的眼神注视我。
是惊恐万分?
还是满怀感激?
夜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圣剑的光芒在浓稠如墨的黑暗中明灭不定,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