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家主请您即刻前往一号议事厅。”绯红中山装在走廊灯的照射下拉出长影，枯瘦的手指叩响书房的门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老的声音压得极低。
“知道了，我马上去。”凌夜将淡红色的兔形书签按在纸间，书页合拢时发出一声轻响，他起身抓起椅背上的深灰外套，转身时眼底掠过一丝疑惑，“周爷爷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目光掠过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稳稳扎在凌晨一点的刻度上，凌夜系外套的手顿了顿——爷爷素来作息固定，这个时辰早已安歇，深夜急召绝非寻常事。
姐姐？
一念及此，凌夜心口猛地一热，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姐姐若真回来，定会先踹开他的书房门。
跟在周老身后穿过长廊，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凌夜侧头问道：“周爷爷，您可知是何事？”
“似乎是溢水一中的阴渊之门出现了异状，加之该校有几位学生家长报案，称他们的孩子失踪了……黑白馆已派遣人手前往现场，家主想必是要与你商议对策。”
“溢水一中？”凌夜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心中仿佛有巨浪拍打，翻腾不已。这周李宛白发出的探险邀请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时间与地点皆与报案情况完全吻合。
可这不可能。阴渊之门岂是普通人所能轻易开启的？先不论其固定的开启时间尚在未来数十日之遥，开门的阴渊钥匙更是一直由他亲自保管。
是巧合？还是孩子们赌气离家，刚好撞上了门扉的微弱异动？凌夜的脑海里翻涌着猜测，却刻意避开了那个最可怕的可能。
高耸大楼的轮廓很快出现在前方，门口的保安身姿如松，见周老点头便侧身放行。
“你自己进去就好，我去准备车辆。”周老身为凌家管家多年，行事有条不紊。
“明白。”凌夜抬手理了理衣领，三声轻叩后，他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空气中弥漫的檀香，以及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凝重。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中央的木桌旁亮着一盏台灯，光线在巨大的银幕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爷爷凌万顷坐在主位，对面的阴影里还坐着一个人。
“凌夜来了。”凌万顷的声音打破寂静，浑厚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位是溢水市新任三级管理员，段子言。”
凌夜走到爷爷身边，目光落在对面那人身上时，不由得暗吃一惊。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坐姿却沉稳得不像年轻人——要知道，市级黑白馆的三级管理员，寻常人熬到五十岁都未必能摸到门槛。
段子言似乎看穿了他的惊讶，主动起身伸手，笑容温暖而友好：“凌少不必意外，托了家里长辈的福，又刚好撞上几次棘手的灵异事件，混够功勋才坐在这里。日后还请多关照。”
“段先生客气。”凌夜与他交握的手一触即分，语气平和，“凌家与黑白馆向来守望相助，往后合作只会更紧密。”
两人心里其实都跟明镜似的——“关系”和“运气”从来撑不起三级管理员的位置。
在这个行将就木、无可救药的世界里，实力才是最可靠的通行证。
凌万顷轻咳一声，将桌上的文件推到凌夜面前：“周日晚失踪的学生里，有你的同班同学。你先看看名单。”台灯的光落在纸页上，他补充道，“黑白馆有位御鬼者身怀脊背鬼种，已经感应到——阴渊之门开了。”
李宛白、刘川穹、曹氏姐妹……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刺入眼帘，凌夜的指腹用力按住纸页，指节泛白。
“门为何提前开启，他们又为何会进去，我们需要彻查。”段子言的声音沉了下来，“但是，当务之急是救人——哪怕，只能把他们的遗体带回来。”
他们深知阴渊之内是何等恐怖之地——凡人的地狱，恶鬼的天堂。
“凌夜，你随段先生和黑白馆的小队入阴渊，全力救援。”凌万顷站起身，顿了一下，“我老了，这身骨头经不住折腾，就等你们回来。”话音落，他便转身走进了里间，背影在灯光下有些佝偻。
段子言颔首示意，随即看向凌夜：“走吧。”
两人快步走出议事厅，周老早已将黑色越野车停在门口，车灯刺破了夜雾。
溢水一中的校门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虫鸣声从围墙内传来，却衬得校园愈发死寂。门口站着四个身着黑白冲锋衣的人，每人左手都提着个印着梅花纹的白箱——那是黑白馆御鬼者的标配。
“这位是我们溢水市黑白馆的乙属队伍，共四人，我担任队长。”段子言介绍道。他转而向队员们介绍凌夜：“这位是凌家的二少爷凌夜，御鬼界的新星，凌家的天之骄子。”
“凌家的天之骄子”——这几个字让凌夜眉峰微蹙，但还是维持着礼貌，朝几人点头。
“你好你好，我叫周子成！鬼种是——哎哟！章姐，你干嘛？”一个和凌夜年纪相仿的少年刚开口，就被身旁的女子肘击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忘了培训守则？”被称作章姐的女子眉峰竖起，声音冷厉，“鬼种是御鬼者的秘密，外人面前乱嚼舌根，是想被盯上挖走鬼种？”她转头看向凌夜，神色缓和了些，“抱歉凌少，不是针对你。”
凌夜点点头表示理解，目光却落在了周子成身上。能在这个年纪进乙属小队，又敢轻易提及鬼种，十有八九就是那位身怀脊背鬼种的御鬼者——他刻意多看了两眼周子成，将他的模样记在心里。
“肖烈，见过凌少。”最后一位队员是个中年男人，手掌粗糙，握手时力道很足，带着常年握武器的质感
“人都到齐了，重申规矩。”段子言的声音陡然严肃，“第一，保住自己的命；第二，完成任务。”他看向凌夜，眼神坚定，“凌夜兄，该开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