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调查结果,此次阴渊事故共涉及学生21人,仅5人生还,善后事宜已全部办结。”段子言微微躬身,将厚重的纸质档案双手奉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事件详报与反思纪要,请您过目。”
顶层办公室的灯光是冷白色的,将段子言笔挺的影子钉在地板上。他面前的真皮办公椅里,却蜷缩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毛发油亮得能映出灯光,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扶手上的木纹。
黑猫抬起前爪,轻轻舔过粉红的肉垫,喉间滚出清晰的人声,语调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放桌上吧。”它的琥珀色瞳孔里没有一点情绪,“灵异事件的牺牲本就难免。”
话音刚落,黑猫周身便泛起淡灰色的雾气。雾气散去时,椅上已换成个面色冷白的男人,身形清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唯有那双眼睛仍带着猫科动物的锐利。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坐。说说凌家的情况,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凌夜。”
段子言落座时腰背依旧挺直,语速平稳地汇报:“此次接触中,凌家相当配合,态度甚至可以说是温和。那位此前从未露面的二少爷凌夜,主动参与了阴渊救援。我们观察到,他动用能力时,瞳孔会因力量溢出变成深紫色——根据大博士的研究判断,鬼种大概率是影翼鬼或兽罪鬼,等级暂时判定为二级。”
男人忽然嗤笑一声,指尖捻起桌上的钢笔转了个圈:“凌忆兰一失踪,他们就急着给凌夜造势。你说,是真的没人可用了,还是这凌夜才是他们藏了多年的底牌?”
“属下更倾向于前者。”段子言斟酌着开口,“凌忆兰天赋卓绝,整个御鬼界有目共睹,但是这个凌夜却毫无消息,若也是个天才,也不至于会使凌家将资源全倾注在大小姐身上。如今凌忆兰失踪,凌家只能启用这个‘备选方案’——这或许也是他目前等级偏低的原因。”
“跟他姐姐差远了。”男人靠向椅背,指尖抵着眉心回忆,“凌忆兰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四级御鬼者了,不光是凌家的骄傲,在整个御鬼界都是年轻一辈的标杆。”办公室里静了几秒,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偶尔送出声息。
段子言适时打破沉默:“按您的部署,接下来我会持续监控凌家动向,在维持合作关系的同时,逐步扩大我们的影响力。”
“是李家的影响力。”男人突然加重语气,每个字都像敲在段子言心上,“黑白馆只是我们的工具,别搞混了主次。”
“属下失言。”段子言立刻起身鞠躬,额发垂落遮住眉眼,没人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无妨。”男人拿起文件翻了两页,语气里添了几分玩味,“你可是被大家长看中的人,好好干。”
段子言垂手侍立:“若李良先生无其他吩咐,属下先行告退,黑白馆还有事务待处理。”
“去吧。”李良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不再看他。
段子言推门离开,门外,四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队员立刻站直身体。段子言松了松领带,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
“汇报结束了,找地方吃点东西,之后各自休息——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队长放心,我知道有家宵夜店味道绝了,上次和小成加班去过。”扎着高马尾的章姐立刻接话,顺手拍了拍旁边周子成的肩膀。
周子成的脸色还略显苍白,闻言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阴渊里的血腥气,似乎还粘在鼻腔里挥之不去。肖烈则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说:“我没别的事,都听安排。”
与此同时,凌家老宅的书房里,凌夜正站在紫檀木书桌前。
“阴渊救援的细节都在这里,被困学生已全部移交黑白馆处理。”他将一份简报送上去,抬头看向端坐椅中的老人。
凌老爷子半阖着眼,听完后只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凌夜早已习惯祖父的冷淡,应了声“是”,转身退出了书房。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四点,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凌夜回房泡了杯浓咖啡,指尖捏着温热的杯子,转身敲响了周老的房门。
门很快开了,周爷爷也因突发的阴渊事件而没有休息,他穿着对襟褂子,眼下带着倦意,却丝毫不见惊讶:“又来了?”他叹了口气,侧身让凌夜进来,“忆兰的事,你别急着钻牛角尖。”
“周爷爷,我需要姐姐参与过的所有事件记录,尤其是未公开的细节。”凌夜的语气很坚定。周伯没再多劝,领着他走向宅院西侧的档案库,在一排排铁柜前停下,抽出几册厚重的文件夹:“这些是你之前没看完的,都拿去吧。”
凌夜坐在灯下翻着档案,他忽然抬眼:“周爷爷,您见过能操控时间停止的恶鬼吗?而且鬼种能将这种能力赋予御鬼者的。”
周伯的眉头拧成了结,沉吟半晌后摇了摇头:“从未有过记载。这种能力太超乎寻常了,若是真有这样的恶鬼,恐怕会引发大乱。”
“那有没有鬼种的力量被使用时,所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通过瞳孔,而是在身体其他部位?比如手臂,或者头发?”凌夜又问。他总忘不了阴渊里,那个神秘少女如雪般的银发。
“不可能。”周伯很肯定地说,“鬼种是‘大博士’研发的核心技术,所有御鬼者动用力量时,必定是瞳孔异变,这是铁律。”
凌夜没再追问,重新低下头翻看档案。
莫名开启的阴渊、恰好误入的学生、阴渊里突然出现的少女……所有线索都像一团乱麻,让他心头烦躁不已。他揉了揉眉心,指尖划过档案上凌忆兰的签名,眼神愈加坚定。
第二天的课堂上,阳光还是如往常一般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只是课桌前的人不见了。
凌夜看着斜前方空着的两个座位,那是曹家姐妹的位置。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曹思婉、曹思雨两位同学因家庭原因转校,大家不必挂念。”
凌夜的目光扫过李宛白和刘川穹,他俩坐得笔直,脸色虽还有些苍白,眼神却很平静。他知道,溢水事件的幸存者们被黑白馆专门的御鬼者实施了催眠,已经遗忘了那晚所有的记忆,那晚阴渊里的恐怖,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模糊的“意外受伤”。
“不过大家不用觉得遗憾,今天我们班要迎来一位新同学。”班主任笑着侧身,让出身后的门口,“欢迎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凌夜的心脏突然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顺着脊椎往上爬。他猛地抬头,看向教室门口——那里不知何时已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教室里瞬间响起男生们压抑的惊叹声。
少女的银白长发像初雪般垂到腰际,几缕碎发贴在白皙的颈侧,衬得肌肤近乎透明。她的瞳孔是剔透的绯红,像浸在冰水里的红宝石,看人时目光轻轻落下,带着几分初来的怯意,却又亮得惊人。羊脂般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细腻得看不见毛孔,鼻尖小巧挺翘,唇线清晰,唇色是自然的浅红。
她穿着合身的蓝白校服,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袖口挽到小臂。浅蓝色的双肩包上挂着个银色小铃铛,走动时发出极轻的“叮铃”声。她的手指纤细,指尖透着粉,正轻轻攥着书包肩带,站姿笔直却带着点拘谨,安静地站在那里,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