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
阴渊里遇到的那个银发少女，竟然成了他的同班同学！
“新同学，过来做个自我介绍吧。”讲台后的老师朝门口招了招手。
少女攥着书包肩，银白发丝随着小步挪动的动作微微晃动，颈侧的碎发蹭过羊脂般的脸颊，泛起一层极淡的粉晕。
站在讲台中央，全班的目光如聚光灯般落在她身上。她绯红的瞳孔轻轻垂下，避开了前排同学好奇的视线，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颤动了几下。声音比凌夜记忆中温和柔软了数倍，软乎乎的，又带着初来乍到的拘谨，吐字清晰却语速偏慢：
“大家好，我叫沐洛，请多指教。”
这副青涩模样，和阴渊里那个瞬间斩杀恶鬼、让人脊背发凉的身影，判若两人。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声，站在讲台上的少女十分紧张地攥紧着书包肩，耳尖微微发红。
“小洛好呀！”前排的李宛白率先打破沉默，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沐洛明显愣了愣，绯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显然没料到会这么快收获昵称。下一秒，她的嘴角浅浅弯起，露出一对不明显的梨涡，轻声回了句“你好”。
介绍完毕，老师领着她走向空位，她放下书包时，挂在拉链上的银色铃铛发出一声极轻的“叮铃”，像颗石子投进喧闹的教室，瞬间被淹没。
沐洛从始至终没有朝凌夜的方向瞥过一眼，凌夜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目光死死黏在她的背影上。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笔身，阴渊里看到的少女身影与眼前的沐洛在脑海里反复重叠。
整整一天，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直到放学铃响，教室里的人陆续散去，凌夜正低头收拾书包，一道纤细的影子忽然停在他桌前。他抬眼的瞬间，正好与沐洛望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那双眼瞳里没有了白天的拘谨，只剩几分好奇。凌夜眼神一触即散，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东西。
“这位同学，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沐洛的声音响起，“今天我进班的时候，你盯着我的眼神很奇怪。”
几个还没走远的同学听到对话，纷纷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凌夜抬眼时已换上一副诚恳神情：“抱歉，可能是我认错了。你和我姐姐长得很像。”
“很像吗？”沐洛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露出微笑，“原来是误会。我还以为，凌夜同学在哪里见过我呢。”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冰锥般刺进凌夜的耳膜。
沐洛快速收拾好书包，和几个刚熟络起来的女生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教室，书包上的银铃再次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凌夜站在原位，强行压制住追出去的冲动。他盯着沐洛空荡的座位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桌上的东西扫进书包。
这个女生太诡异了，冲动行事只会暴露自己。他拿出手机，指尖刚悬在周老的联系方式上，屏幕就先亮了起来——是周老发来的紧急消息：“新阴渊爆发，速来校门口，我在等你。”下面还附着黑白馆发来的资料。
凌夜心头一凛，立刻背上书包奔向校门。
刚出校门，就看见周老靠在黑色轿车旁，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正盯着手机屏幕出神。瞥见凌夜的身影，他立刻挥手喊道：“凌夜，这边！”
凌夜快步走过去，心头已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周老立刻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新出了三个阴渊，其中一个在老居民区爆发，当时正好赶上晚高峰回家的时候，拉进去几十个群众。黑白馆定的三级灾害，他们人手不够，向我们求援——老爷的意思是，让你带队进去。”
“带队？没必要。”凌夜接过周老递来的手机，一边滑动查看现场照片一边拉开后座车门，“我一个人足够，多带人反倒是累赘。”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道熟悉的银发映入眼帘。车内的人影见他进来，很自然地朝里挪了挪，让出半边座位，绯红的瞳孔弯成了月牙：“真巧，凌夜同学。”
沐洛？
凌夜的动作猛地顿住，手上的手机险些滑落。
“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脑子就是不管用。”周老拍了下额头，坐回驾驶位后才想起介绍，“这位是东北沐家的嫡女沐洛，也是位实力不错的御鬼者，这次和你搭档行动。”
“周爷爷，我今天刚转去凌夜的班级，我们已经认识啦。”沐洛晃了晃书包上的银铃，“叮铃”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格外清晰，而她的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可真是缘分！”周老发动汽车，语气严肃起来，“到了地方记住，先保证自身安全，再想办法解决核心鬼和救人，你俩千万别逞强。”
凌夜僵硬地点点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一看，是爷爷发来的消息：
【沐洛的事是我安排的。你姐姐的婚约黄了，沐家提出换你续上，我已经答应。她会转去你的学校，暂时住到我们家，这段时间好好和她相处。】
一股火气瞬间从心头窜到天灵盖，凌夜啧了一声，指尖飞快地敲出一行字：
【姐姐不愿当你们政治的牺牲品，难道我就会同意吗？】
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凌夜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最后只将手机狠狠塞回口袋。
“沐家派你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配合凌家解决各种阴渊事件吧？”凌夜侧过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可以说说真实目的吗？”
沐洛爽快地点点头：“当然。家主给我发了任务清单，我找找。”她立刻翻找起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印着粉色兔子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毫无顾忌地读了出来，像是在念政治主观题的答案。
“第一，以联姻候选人的身份住进凌家，监视凌家动向的同时安插暗线，为后续合作或对抗做准备。”
“第二，重点调查凌忆兰的弟弟凌夜，确认他是否是凌家隐藏的核心战力，以及他体内鬼种的具体能力和等级。”
“第三，履行沐、凌两家的婚约约定，作为凌夜未来的妻子，提前和凌夜培养感情。”
每念一条，车厢里的空气就冷硬一分。
周老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后视镜里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些他并非毫无察觉，却没料到沐洛会如此直白地当众念出来。
凌夜是真被气笑了，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他实在猜不透，沐洛是真的蠢得毫无城府，还是故意用这种极致的坦诚来打乱他的阵脚。
正专心开车的周老也绷直了后背，后视镜里的脸色阴晴不定。这些目的他并非完全没猜到，但被当事人如此直白地当众念出来，还是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沐洛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念到一半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喏喏地补充了一句：“家主说……后续可能还会加任务，现在就这三条……”
“够了，别说了。”凌夜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我们要到了。”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老居民区的方向飘着淡淡的黑雾，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