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砰”地一声重重摔上房门,把整个令人烦躁的世界都隔绝在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缓缓滑坐在地上,木地板的寒意透过布料渗进来。胸口堵得厉害,像塞了一团被雨水浸透的棉花,沉甸甸、湿漉漉的,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笨蛋悠……白痴悠!”我低声咒骂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点哑。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床角——那里坐着那个有点旧的兔子玩偶。毛色不如当年鲜亮了,一只耳朵也微微耷拉着。那是小学时的悠,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在夏日祭的射击摊位上,红着脸塞给我的。兔子咧着三瓣嘴,没心没肺地傻笑着,那副样子,此刻看起来竟特别像今天天台上那个呆若木鸡的他!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烧得心口发烫。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揪过兔子玩偶,捏紧拳头就朝着它软绵绵的肚子狠狠揍了几下。
“都怪你!都怪你!”我一边揍,一边压低声音质问着它,“为什么不反驳她!为什么傻站在那里!难道……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冰室雪奈吗!”拳头落在蓬松的填充物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平时和那些男生凑在一起的时候,提到她就眼睛发亮!说什么‘冰室学姐很漂亮’,‘气质很特别’……你以为我没听见吗?我都记得呢!”
可是,拳头砸下去,软绵绵的,毫无回响,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反而让我更加憋屈和无力。
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讨厌的哽咽。“我……我本来只是想让你彻底死心的啊……”我喃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被她那样的人狠狠拒绝一次,你就不会再偷偷看她了吧?就不会再把她当作什么遥不可及的目标了吧……我连怎么安慰你都想好了……虽然、虽然肯定会先狠狠地笑话你活该……但、但我最后一定会陪着你的啊……”
可是,她居然答应了。她凭什么答应?而你呢?你就那么呆呆地站着,连一句“这只是打赌”都说不清楚吗?你心里……是不是其实在偷偷高兴?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骤然窜出,狠狠地噬咬着我的心。我猛地再次举起兔子,想用尽全力再给它一拳,可手臂悬在半空,却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怎么也落不下去。
我看着它那两颗黑色的纽扣眼睛,圆圆的,映着窗外的微光,仿佛看到了悠那张总是带着点茫然,却又无比熟悉、看了十几年的脸。
我们一起爬过树,一起挨过骂,一起分享一根冰棍,一起在无数个黄昏的岔路口分开,挥着手说明天见……那么多那么多的“一起”,像密密麻麻的丝线,把我们的日子缝在了一起。
浑身的力气忽然被抽空了。
我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把被我揍得有点变形、绒毛都乱了的兔子玩偶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然后把发烫的脸颊深深地埋进它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和一点点时光陈旧气息的绒毛里。
“笨蛋……”我闷闷地骂了一句,声音被柔软的绒毛吸收,模糊不清。
不知道是在骂这个任我发泄的玩偶,还是骂那个木头脑袋,还是骂这个不争气、只会躲起来生闷气的自己。
怀里的玩偶柔软而温暖,无声地接纳着我所有混乱的、酸涩的、理不清的心事。
我下意识地,把它抱得更紧了些。
才不会……就这么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