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死寂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便被彻底爆发的喧嚣吞没。
"男、男朋友？！冰室学姐亲口说的！"
"胧月？！是那个平时不声不响的胧月悠？！"
"昨天天台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雨宫同学好像哭了……"
"是活的修罗场！就在我们班！"
议论声如同沸腾的开水，在我耳边咕嘟作响。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我身上，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点燃。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展示板上的昆虫标本。
班长张了张嘴，似乎想维持秩序，最终只是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同情眼神，默默坐回座位，假装专注于课本。
而汐依旧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那无声的哭泣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我心慌意乱。
"汐……"我艰难地挪动脚步，想要靠近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我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上课预备铃响起。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看到这诡异的气氛，不满地皱起眉："都在干什么？回座位！准备上课！"
人群不情不愿地散开，但窃窃私语从未停止，目光依旧时不时瞟向我，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
我僵硬地走到座位前，那本精装数学参考书还静静躺在桌面上，封面上我的名字显得格外刺眼，我将它塞进抽屉最深处。
整节课我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老师的讲解变成模糊的背景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冰室雪奈那句"我的男朋友"，还有汐甩开我时那受伤又失望的眼神。
旁边的座位上，汐始终背对着我，连笔记都没有翻开一页。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下课铃刚响，她就像弹簧般猛地弹起，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冲出教室。我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她的名字。
同学们像潮水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轰炸： "喂，胧月，到底怎么回事？"
"你真的和冰室学姐在交往？"
"什么时候开始的？藏得太深了吧！"
"那雨宫同学呢？你们不是一直形影不离吗？"
我被问得头昏脑涨，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不是……那个……是误会……"
"误会什么呀，冰室学姐都亲口承认了！"一个男生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羡慕嫉妒，"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就把'冰山之花'摘到手了！"
我百口莫辩，感觉自己像只被放在聚光灯下的猴子，任人评头论足。而始作俑者，此刻恐怕正安然坐在她的教室里，优雅地享受着这场她亲手掀起的风暴。
接下来的几节课，情况丝毫没有好转。汐都拒绝和我说话，要么刻意避开，要么用冷漠的后脑勺对着我。
关于我和冰室雪奈"交往"的流言，如同病毒般在校园里疯狂扩散。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指指点点的目光和压抑不住的议论。
午休时，我拿着便当犹豫要不要去找汐，却看见她和几个要好的女生坐在一起。她们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不时向我投来谴责的目光。我脚步一顿，终究没能鼓起勇气走过去。
最终，我独自爬上教学楼的天台——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男朋友……"我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荒谬无比。
冰室雪奈，她到底想干什么？是为了报复那个"打赌"的玩笑，还是另有原因？
那个转瞬即逝的、计划通般的微笑再次浮现在眼前。
她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出现在我的教室，故意用暧昧不清的说法，故意在所有人面前抛出"男朋友"这个炸弹。她精准地利用了流言的压力，也精准地击中了雨宫汐最在意的地方。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哟，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同班的损友高崎健太不知何时也溜上了天台，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健太……"我松了口气，又垮下脸，"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哪能啊！"健太走过来，递过一罐咖啡，"我是来慰问身处风暴中心的勇士。可以啊，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来！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说说呗，具体什么情况？"健太收起玩笑，正经问道，"昨天就听说你天台告白成功了，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今天冰室学姐直接杀到班上宣示主权了？"
我用力摇头，把昨天打赌和今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健太听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打赌告白，学姐答应，青梅炸毛，学姐追击……这剧情，怎么看都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冰室学姐对你很有意思啊！"健太一拍栏杆，笃定地说。
"怎么可能！"我差点被咖啡呛到，"她可是冰室雪奈！我只是个普通的二年级生！"
"所以才奇怪啊。"健太耸肩，"按照常理，她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答应一个莫名其妙的告白已经够反常了，还主动跑到你班上，当着全班的面说出那种话……这根本不是她平时的风格。除非……"
他顿了顿，眼神玩味："除非她早就认识你，或者，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早就认识我？我搜刮记忆的每个角落，确定自己和冰室雪奈的人生在此之前毫无交集。
那……理由呢？
我想起她昨天说的"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还有今天那句"我的男朋友"……
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该不会是认真的？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别瞎猜了。"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现在最重要的是汐那边……她完全不理我了。"
"雨宫啊……"健太叹气，"她当然会生气。青梅竹马的地位受到威胁了嘛。不过，悠，"他看向我，语气认真，"你打算怎么办？夹在两个女生中间可不是长久之计。你得搞清楚自己的心意。"
我的心意？
我看着楼下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脑海里却交替浮现出雨宫汐气鼓鼓的脸，和冰室雪奈那双清冷又藏着秘密的眼眸。
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吵吵闹闹却不可或缺的青梅竹马。 一个是突然闯入、带着神秘色彩和高不可攀气场的学姐、学生会长。
混乱。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我不知道……"我低下头，诚实地坦白内心的迷茫。
健太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同情："总之，自求多福吧。这场好戏，我看才刚刚拉开序幕。"
是啊，序幕才刚刚拉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