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从椅子上猛地弹起，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血液都凉了半截。
"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想要解释，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所有准备好的话语在撞上她眼中那抹受伤和难以置信时，都变得苍白无力，碎成了齑粉。
交易……这个冰冷的词汇从她颤抖的唇间重复出来，带着那样浓烈的讽刺和刺骨的痛楚，将我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
冰室雪奈的反应则截然不同。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微微向后靠进椅背，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极轻地点了一下，雨宫汐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就好像只是一个早已预料到的小小插曲。
她脸上那丝被打扰的不悦迅速隐去，恢复了惯有的清冷面具，只是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转向汐时，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不满。
"雨宫同学，"雪奈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像一道冰墙，试图分割室内令人窒息的沉默，"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学生会室，似乎不太符合校规。"
"规矩？！"汐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她猛地向前踏出几步，完全无视了端坐的冰室雪奈，通红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什么规矩？！你们在这里进行这种肮脏交易的规矩吗？！用'男朋友'的身份换取成绩和前途？！胧月悠，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为了那些东西，你连这种戏都愿意配合她演？！"
"不是的！汐，你听我解释！"我急得额角渗出冷汗，试图绕过桌子靠近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被迫的？！还是半推半就？！"汐的眼泪终于再次决堤，混合着愤怒和委屈汹涌而下，"她给你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对吧？全A？学生会推荐？所以你心动了？所以你就任由她在全班面前那样宣称，所以你就屁颠屁颠地跑来和她'正式谈话'商量细节了？！那我呢？！"
她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的心脏上。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难道还比不上这些冰冷的、令人作呕的利益交换吗？！"
"不是的！从来都不是！"我几乎是嘶吼出来，心脏因为她的话而剧烈地抽搐、疼痛，"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来这里就是想跟她当面说清楚！我不想当什么莫名其妙的男朋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全A和学生会！"
"说清楚？"汐嗤笑一声，泪水却流得更凶，划过她苍白的脸颊，"那你们谈妥了吗？报酬多少？演出时限是多久？需要我在旁边为你们的'合作'鼓掌叫好吗？！"
"雨宫同学。"冰室雪奈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骤然降下的冰幕，瞬间冻结了我和汐之间激烈碰撞的情绪漩涡。
"你的情绪化我可以理解，但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毫无根据的指控。我与胧月同学之间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你来定性和审判。"
她的目光平静地转向我，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变得更加幽深难测，重新评估着局势。"看来，我们今天的谈话无法继续了。胧月同学，你需要先处理你的……'私事'。"
她用了"私事"这个词，轻飘飘的，却像一把精准淬毒的匕首，将汐归类为需要被"处理"的麻烦。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冷静，彻底激怒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雨宫汐。
"处理？！冰室雪奈！你别在这里装模作样！"汐猛地转向雪奈，所有的炮火瞬间集中，如同开启圆头哈气状态的哈基米，"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从你答应那个可笑的告白开始！你就是故意的吧！你故意接近他，故意说那些曖昧不清的话，故意在今天早上跑到我们班上演那一出！现在又用利益来诱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把他当成你心血来潮的玩具吗？！"
面对汐声嘶力竭、几乎破音的指控，冰室雪奈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汐，等到汐因为激动而喘息稍停的间隙，才用她那特有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缓缓说道：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至于胧月同学是否接受我的'提议'，同样也是他的选择。雨宫同学，你究竟是以什么立场，在这里质问我，干涉他的决定？"
她微微停顿，琉璃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锐光。
"是以，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的立场吗？"
这句话像是一记精准的重击，狠狠砸在雨宫汐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地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看着冰室雪奈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又看看茫然无措的我，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看穿、被无情否定、被排斥在外的痛苦和无助。
"你……你……"她"你"了半天，却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接连滚落。
我看到她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汐……"我上前一步，急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手。
她却像是被灼热的火焰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去，用尽全身力气，无比决绝地甩开了我伸过去的手。
"别碰我！"她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破碎的绝望和彻底的疏离，"胧月悠！你和她……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
说完，她最后用那种心碎欲绝、整个世界都已崩塌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诀别，然后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学生会室。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寂寥的走廊里孤独地回荡，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死寂。
"汐——！"
一种清晰的、冰冷的预感攫住了我——这一次，她是真的被伤透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拳头死死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传来一阵阵尖锐而清晰的刺痛感。学生会室里此刻只剩下我和冰室雪奈，夕阳的最后余晖变得黯淡微弱，房间里的空气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目光投向依旧安然端坐在那里的冰室雪奈。怒火、愧疚、无力感、还有一丝对自己的憎恶……种种激烈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疯狂地翻腾、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现在……"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满意了吗？"
冰室雪奈抬眸迎上我的视线，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静静地、深深地与我对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