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指尖冰凉。冰室雪奈最后那句“你没有选择”像淬了冰的锁链,一圈圈缠紧我的心脏,勒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没有给我任何反驳或质问的余地,就这么单方面地、冷酷地决定了我的“必须出席”。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窗外邻家的灯火和路灯的光晕透进来,在墙壁和地板上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只有我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嗡嗡鸣响。
耻辱、愤怒、无力感……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像毒藤一样在胸腔里疯狂滋生、缠绕。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那样做?
在全班面前播放那段录音,用我最不堪的时刻作为武器,冷酷地摧毁汐,也彻底地将我钉死在“冰室雪奈所有物”的耻辱柱上。
而现在,她又用一通电话,一个命令,轻描淡写地宣告我连逃避的资格都没有。
“你没有选择……”
这五个字反复在脑海里回荡,带着回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在狭窄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胸腔里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我想砸东西,想怒吼,想把那个印着冰室雪奈冷漠脸庞的手机狠狠摔碎!
视线落在书桌上,那个印着可爱小狗图案的粉色便当盒安静地放在一角,是汐上次忘在这里的。旁边,还搭着她那件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的外套。这些属于她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物件,此刻却像尖锐的讽刺,嘲笑着我的愚蠢和无能。
是我……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打赌…… 如果不是我踏上天台…… 如果不是我的犹豫和软弱……
心脏一阵剧烈的抽搐,疼痛让我几乎弯下腰去。汐最后那个绝望心碎的眼神,比冰室雪奈的任何手段都更让我痛苦万分。
我抓起手机,再次点开和汐的聊天界面。那句“笨蛋小悠!再也不理你了!”像一根针,扎在眼里,痛在心里。我颤抖着手指,输入:“汐,对不起……今天的事……”
字打到一半,却再也进行不下去。
道歉有什么用? 解释有什么用? 在确凿的录音面前,在冰室雪奈冷酷的宣告面前,我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虚伪。
难道我要说“那只是打赌,我不是真心的”?可录音里我那紧张又“真挚”的告白如何解释? 难道我要说“是冰室雪奈逼我的”?可谁会相信?在她那强势的公开宣示下,我更像是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渣男。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淹没了愤怒,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绝望。我删掉了输入框里未完的字句,将手机狠狠扔回床上,屏幕撞在柔软的床垫上,弹跳了一下,归于黑暗。
我瘫坐回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埋入掌心。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清晰。能听到楼下传来父母隐约的电视声,能听到窗外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能听到自己心脏在空旷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
还有……冰室雪奈那张冰封般完美的脸,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毫无温度的琉璃色眼眸。
她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个“需要男朋友”的借口,在如此极端的行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值一提。她所做的这一切,早已超出了“阻挡麻烦”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偏执的掌控,一种冷酷的征服。
那个“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那个计划通的微笑…… 那段早有准备的录音…… 还有这通不容置疑的命令电话……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从打赌开始,甚至可能更早,我就已经落入了她精心编织的网中。而我那愚蠢的告白,不过是按下了某个早已设好的开关。
可是,为什么是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成绩中游,相貌平平,没有任何值得她这种天之骄女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用如此激烈手段也要掌控的价值。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脑子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混乱不堪,找不到任何头绪。只有冰室雪奈那句“你没有选择”,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意识里。
明天…… 学生会…… 临时会议……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是另一场公开的羞辱?是更进一步的逼迫?还是某种我无法想象的、来自冰室雪奈的“安排”?
恐惧如同冰冷的蛇,沿着脊椎缓缓爬升。
但我还能做什么? 反抗?像今天扔掉便当一样,再次公开拒绝?然后呢?迎接她下一轮更猛烈、更无法预料的反击?她已经用录音证明,她有能力、也毫不介意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达到目的。
逃避?躲起来不去?且不说她既然能找到我的电话号码,就一定有办法找到我的人。更重要的是,那种懦夫的行为,连我自己都无法忍受。尤其是在汐已经受到如此巨大伤害之后。
似乎……真的没有选择。
我只能去。 去面对她,去面对那个由她一手制造出来的、荒谬而残酷的局面。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冰冷而陌生的轮廓。这个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
我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走到窗边。玻璃上模糊地映出我苍白而疲惫的脸,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愤怒,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冰室雪奈……
你赢了。
你用你最擅长的方式,成功地让我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无力。
但是……
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的刺痛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彻底屈服,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任由你摆布……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至少,在我心里,还没有。
我转身,不再看窗外那令人窒息的夜色。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温暖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照不亮心底的阴霾。
我拿出作业本,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枯燥的公式和文字上。
明天,我会去学生会。 我会去面对你,冰室雪奈。
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冰封的面具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实目的。而你为我,或者说,为我们所有人,准备的下一场“演出”,又会是什么。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