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汐留下来的请求后，现实的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睡觉怎么安排？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向壁橱，准备拿出备用的被褥打地铺。这似乎是最合理、也最能让我保持冷静（或者说，不至于因紧张而彻夜无眠）的选择。
“你睡床，我睡地上就好。”我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她身边绕过去。
然而，我的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小手猛地抓住。
“不要！”
汐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决，甚至有点执拗。我回过头，看到她跪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我，刚刚接吻后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眼神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
“为、为什么？”我有些结巴，心里那点试图维持“正人君子”距离的小算盘被她一眼看穿似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就是不要！”她用力摇头，栗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晃动，“地上又硬又凉……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和任性，“……我不要一个人睡。”
这……这算什么理由？我的床难道就不是一个人睡了吗？
我还想再争辩几句，比如“这不合规矩”或者“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之类的话，可看着她那副“你敢打地铺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在她“监视”般的目光下，僵硬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爬上了床的另一侧，刻意在两人中间留出了一道足以再塞下一个人的“楚河汉界”。
关掉台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芒，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寂静和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我能清晰地听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能感觉到身侧传来的、属于她的体温和淡淡香气。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一动不敢动，生怕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或者……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就在我盯着天花板，努力数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时，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贴了过来。
先是手臂，然后是肩膀，最后，她像是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整个人都侧身蜷缩着，依偎在了我的身侧。她的脸颊轻轻靠在我的肩胛骨附近，一只手甚至试探性地、带着点怯意地环住了我的腰。
轰——！
我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她触碰的地方。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得像打鼓，我怀疑她都能听见。
“小悠……”她闷闷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不要动……就这样……好不好？”
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仿佛怕我跑掉。
“我……我还是有点害怕……”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梦呓一般，“害怕醒来……你就不在了……害怕你又……被抢走……”
“不要离开我……求你……”
这细弱、带着祈求意味的话语，像是一支精准的箭，瞬间射穿了我所有的不自在和紧张。心中涌起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感动和心疼。
这个笨蛋……明明是她先闯进我的生活，把我搅得天翻地覆，现在却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紧紧地扒着我，生怕被丢弃。
我僵硬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因为她这句毫无保留的依赖和请求，变得无比柔软。
我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动了动被她枕着的手臂，调整到一个让她更舒服、也让我不至于血液不通的姿势，然后，另一只手轻轻地、带着安抚的意味，覆上了她环在我腰间的手背上。
“嗯。”我低声回应，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而可靠，“我不走。”
感觉到我的回应和动作，她似乎终于彻底安心下来，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如同小猫咪般的咕哝声，往我怀里又蹭了蹭，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黑暗中，我感受着怀里女孩温软的身体和规律的呼吸，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熟悉的淡香，之前所有的紧张和窘迫，都奇迹般地化作了满腔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
我低头，借着微光，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和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这家伙……是真可爱啊。
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我就像个睁眼瞎一样，只顾着和她吵吵闹闹，却从未发现，她撒娇任性背后藏着的小心翼翼，她吵闹活泼下掩盖的细腻心思，以及……她此刻毫无防备地依赖着我的样子，是如此地让人心动，让人想要拼尽全力去守护。
手臂被她枕得有些发麻，腰侧也被她搂得有些紧，但我却一点也不想动。
就这样吧。
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亲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我闭上眼睛，嘴角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带着点傻气的弧度。
今晚，或许会是个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