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将昨夜的露水蒸发成朦胧的轻雾，萦绕在熟悉的街道上。
我和汐并肩走着，与以往无数个上学的清晨并无不同，却又处处透着令人心跳加速的迥异。
沉默。一种粘稠的、饱含了昨夜拥抱亲吻记忆和今早尴尬遭遇的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的右手空悬在身侧，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牵她手走出家门的触感，温热、柔软，却在她轻轻抽离后变得空落落。左手则不自觉地反复摩挲着书包带，试图平复心底那莫名的躁动。
眼角余光能瞥见她。她微微低着头，栗色的短发遮住了部分侧脸，但那双总是灵动的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能在水泥地上研究出花来。
她的步伐似乎也比平时小了些，刻意保持着那么一点点、却如同天堑般的距离。
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我们会为了谁走前面争抢，会为了路边一只晒太阳的猫停下脚步叽叽喳喳，会毫无芥蒂地分享同一副耳机，甚至会因为一个无聊的笑话笑到互相推搡。
可现在，仅仅是并排走着，空气里就像充满了看不见的静电，每一次不经意的衣角摩擦，每一次同步的呼吸，都让我的神经微微发麻。
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话题。难道要问“昨晚睡得好吗”？还是解释“我妈她就是那样，你别在意”？
太蠢了。
她也一样沉默着，双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指节微微泛白。偶尔有车辆驶过，她会受惊般稍稍向我这边靠拢一点，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拉开距离。那欲言又止、欲近还休的模样，让我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刮，又痒又无措。
走过那个我们曾一起等过无数次的、此刻却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台，她终于极快地、偷偷抬眼瞄了我一下。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碰撞，不到半秒，又像受惊的鸟儿般各自仓惶逃开。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以惊人的速度升温。
这家伙……以前抢我便当里的玉子烧时，可没见她这么害羞！
就在这磨人的、青涩的沉默几乎要持续到校门口时，我们同时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了脚步。
并排站着，望着对面跳动的红色数字。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世界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和那擂鼓般无法忽视的心跳——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她的，或者，是共鸣。
数字一下下减少。
5……4……3……
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某个战场，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向着身侧垂落的那只小手靠近。
2……1……
绿灯亮起。
就在人群开始流动的瞬间，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她微凉的指尖。
她猛地一颤，却没有躲开。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手指笨拙地、试探性地，勾住了她的小指。
然后，像是得到了某种无声的许可，一点点地，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进了自己的掌心。
她的手很小，很软，乖乖地待在我的手心里，带着一点点濡湿的汗意，不知是她的，还是我的。
我甚至不敢侧头看她，只是僵硬地目视前方，牵着她的手，迈开了脚步。脸颊滚烫，连脖颈都感觉在燃烧。
走了几步，我才敢用余光偷偷瞥她。
她依旧低着头，但我清晰地看到，那白皙的耳垂和脖颈，已经红透，像熟透的樱桃。
可那紧紧抿着的唇线，却悄悄地、悄悄地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却甜得让人心慌的弧度。
我们没有说话。
就这么牵着手，穿过最后一条马路，走过熙熙攘攘的校门口，在无数或好奇或了然或起哄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那栋熟悉的、却仿佛因为手中这份真实的牵绊而变得有些不同的教学楼。
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
原来，确认心意后的路，是这样走的。
有点笨拙，有点慌张，手心会出汗，心跳会失控。
但是……
我悄悄收紧了手掌，将她微凉的手指更牢地握在掌心。
感觉，还不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