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带着温热湿气的汐探进头来。
她换上了母亲准备的干净衣物——一套略显宽大的家居服,衬得她更加娇小。
栗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被水汽蒸腾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像初春沾了露水的花瓣。
她看到我坐在书桌旁,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羞赧,但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带上门。
房间里弥漫着沐浴后清新的香波气味,混合着之前残留的、属于我们之间的微妙气氛。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床边,挨着我坐了下来。床垫微微下陷,带来一丝微小的震动。
然后,她像一只寻找热源的小猫,轻轻地、带着点试探地,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刚洗过的发丝柔软,带着潮湿的凉意,蹭着我的脖颈,有点痒。她的身体很轻地倚靠着我,传递过来一种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我放下手里假装在看的书,身体微微调整,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手臂抬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更近地揽向自己。她没有抗拒,反而像是找到了最安心的姿势,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叹息。
寂静在房间里流淌,却不是令人不安的沉默,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互相慰藉的宁静。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夕阳的余晖给房间镀上一层暖橙色的光晕。
就在我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极轻地开口,声音闷在我的肩窝里,带着沐浴后的慵懒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迷茫:
“小悠……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没有抱怨,没有哭泣,只是一种深深的、对未来感到无力的困惑。
我环住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是啊,该怎么办?
反抗过,对峙过,甚至像今天这样,用最激烈的方式表达了不满。可结果呢?流言没有停止,欺凌变本加厉,冰室雪奈甚至不需要再亲自露面,就将我们逼得如此狼狈。
退学?转学?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逃跑。而且,凭什么要我们为了莫须有的罪名放弃一切?
硬扛下去?看着汐继续被伤害?我做不到。
感觉到我的沉默和手臂的力道,汐稍稍抬起头,仰脸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窗外的残阳,也映着我的倒影,里面盛满了忧虑,却也有着对我的全然信赖。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声音有些干涩,“我现在……还没有想到万无一失的办法。”
我低头,对上她的目光,指尖轻轻将她一缕湿发别到耳后。
“但是,汐,”我的语气变得异常坚定,“有一点我很清楚——我绝不会放手,也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冰室雪奈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让我们屈服,她错了。”我的眼神冷了下来,“她越是逼迫,我就越要找到她的弱点,找到打破这个局面的方法。”
“也许需要时间,也许过程会很艰难,但相信我,”我捧住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温热的脸颊,一字一句地承诺,“我不会再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会找到办法,让她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在那之前,”我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汐怔怔地看着我,眼眶又开始微微泛红,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害怕,而是因为动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重新将头埋进我的颈窝,双手紧紧环住了我的腰。
“嗯……”她闷闷地应着,声音带着鼻音,却无比清晰,“我相信你。”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房间陷入温柔的昏暗之中。
我们相拥着,像两只在暴风雨中互相依偎的幼兽,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度和勇气。
前路或许依旧迷雾重重,荆棘遍布。
但这一次,我们不再独自彷徨。
那份想要变强、想要守护、想要共同迎战的决心,在寂静中无声地滋长,如同黑暗中悄然点亮的星火。
虽然微弱,却固执地,不肯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