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汐一起走进校门时，清晨的阳光似乎都带着一丝来之不易的暖意。昨夜的同榻而眠和今早那欲盖弥彰的小插曲，像一层无形的蜜糖，包裹着我们，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我们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享受着这短暂而珍贵的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在踏入二年B班教室的瞬间，便被彻底击碎。
教室里的气氛有些异样。原本属于汐的、靠窗的那个座位，此刻正坐着一个陌生的女生，她正低头整理着书本，仿佛那是她一直以来的位置。而汐的课桌上，原本那些熟悉的文具、贴着可爱贴纸的水杯，以及桌角我们初中毕业旅行时拍的大头贴，全都消失不见了。
空荡荡的桌面，像一张嘲讽的巨口。
汐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那双刚刚还带着羞涩暖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茫然和惊慌。
“怎么回事……我的东西呢？”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周围的同学大多避开了我们的视线，或低头假装看书，或与同桌低声交谈，眼神却不时瞟向我们，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同情、好奇，甚至还有几分事不关己的冷漠。
我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紧汐冰凉的手，低声道：“别慌，我们去问班主任。”
办公室里，班主任看着我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雨宫同学，关于你座位的调整，是年级组综合考虑后的决定。”他的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综合考虑？”我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生硬，“为什么？凭什么突然调整汐的座位？甚至连通知都没有！”
班主任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汐身上。
“主要原因，是你们两位昨天下午无故旷课，并且在教室内有扰乱秩序、破坏公物的行为。”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影响非常恶劣。尤其是雨宫同学，近期……也牵扯到一些不好的流言里。年级组认为，暂时将你们分开，调整到不同的班级，有利于缓和矛盾，也让你们能更专注于学习。”
不同的班级？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班主任：“调整到……哪个班？”
班主任垂下眼睑，翻看了一下手边的文件夹，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C班。”
C班……
那是年级里成绩和纪律都相对靠后的班级。这个调整，与其说是“缓和矛盾”，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和放逐！更是将“问题学生”的标签，狠狠钉在了汐的身上！
汐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我连忙伸手扶住她。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抓住我胳膊的手冰冷得像一块铁。
“老师！昨天的事是因我而起！是我掀的桌子！要处罚就处罚我！跟汐没有关系！她才是受害者！”我急声辩解，试图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班主任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决定已经做出了。胧月同学，你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现在，请带雨宫同学去C班报到吧。”
他不再看我们，低下头开始批改作业，用沉默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
我看着他那公事公办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怀里几乎要哭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的汐，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和深深无力的绝望感，几乎要将我吞噬。
冰室雪奈……
甚至不需要她亲自露面。
她只是巧妙地利用规则，利用我们昨天情急之下的“过错”，就能如此轻易地，将汐从我身边调离，将她推向一个更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一招，釜底抽薪，何其毒辣！
我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汐，一步步走出办公室。走廊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周围偶尔有学生经过，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但在我听来，都像是无声的嘲讽。
我们输了。
在这一回合里，输得一败涂地。
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所谓的“规定”和“决定”打得溃不成军。
感受着臂弯里女孩压抑的、细微的抽噎，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送她去C班？
看着她独自一人，踏入那个完全陌生、可能充满更多异样眼光和排挤的环境？
不。
我停下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紧紧抱住了浑身冰冷的汐。
“别怕……”我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脆弱，却又挣扎着透出一丝不肯熄灭的执拗，“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绝对不会……”
然而，承诺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面对这冰冷的、无处不在的制度和那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我们这两个小小的个体，又能做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