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洒在房间里。我比汐先醒来，低头看着她枕在我臂弯里安详的睡颜，栗色的短发有些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正当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时，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
母亲探进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相拥而眠的我们。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随即嘴角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扬起，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她冲我挤眉弄眼，无声地用口型说："可以啊，臭小子！"同时竖起一个大拇指，脸上的表情既欣慰又带着几分揶揄。
我顿时感到脸颊发烫，正要开口解释，怀里的汐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嗯...小悠？"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睡意。然后，她的视线越过我，看见了门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母亲。
"啊！"汐瞬间清醒，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猛地坐起身，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阿、阿姨！早上好！"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睡皱的睡衣和凌乱的头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上好啊，汐酱！"母亲笑眯眯地走进来，语气轻快得仿佛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睡得好吗？"
"很、很好！"汐结结巴巴地回答，低着头不敢看母亲，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母亲走到床边，温柔地拍了拍汐的肩膀："别这么紧张，汐酱。阿姨很高兴你能来。"她的目光在我们之间转了转，笑意更深了，"以后啊，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
汐惊讶地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阿姨..."
"一会儿啊，"母亲继续说道，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利落地取下一枚，"阿姨给你一把备用钥匙。这样你什么时候想来都方便，不用每次都让小悠给你开门。"
"这、这怎么行..."汐受宠若惊地摆手。
"有什么不行的！"母亲不由分说地把钥匙塞进汐手里，"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快去洗漱一下来吃饭吧！"
母亲说完，又冲我眨了眨眼，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汐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枚闪着金属光泽的钥匙，久久没有说话。
"汐？"我轻声唤她。
她抬起头，眼眶里闪着感动的泪光，嘴角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姨...对我真好。"
"她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从很久以前就是。"
汐握紧手中的钥匙，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扑进我怀里，声音闷在我胸前："小悠，我觉得好幸福。"
我轻轻环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窗外的阳光越发灿烂，为新的一天镀上金色的光边。
母亲的态度已经再明确不过——这个家，永远为汐敞开大门。
而冰室雪奈和那些未解的谜团，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畏惧了。
因为我们拥有的温暖，足以融化任何坚冰。
本该是这样的。
母亲特意做了丰盛的早餐，烤吐司的香气混合着煎蛋和培根的味道弥漫在厨房。
汐坐在我旁边，小口喝着牛奶，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时不时偷偷瞄我一眼，又快速低下头，耳根泛着淡淡的粉色。
母亲更是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看着我们俩的眼神活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小悠，尝尝这个煎蛋，妈妈今天火候掌握得特别好。”
“汐酱，牛奶要喝完哦，正在长身体呢。”
“对了，你们今天放学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一起去……”
她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地钻进我的耳朵，却无法在脑海里留下清晰的印记。
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了。
冰室雪奈。
那双在耳光后骤然失去所有光彩、如同破碎琉璃般的眼眸。
那句轻飘飘却带着诡异执念的“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
父亲与冰室会长之间那讳莫如深的“旧交”。
还有那份轻描淡写就被撤销的、几乎将我逼入绝境的退学处分……
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纠缠在我心里，堵得发慌。我拿着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蛋黄流出来，沾满了盘子，我却浑然不觉。
“小悠？”
“小悠！”
“……啊？”
我猛地回过神，发现汐和母亲都停下了动作，关切地看着我。汐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眼神里带着担忧：“你怎么了？妈妈问你话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母亲也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昨天太累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看着她们担忧的脸，尤其是汐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依赖和信任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要怎么告诉她？
告诉她我满脑子都是另一个女生？
告诉她那个差点毁了我的冰室雪奈，可能背后藏着令人费解的隐情，甚至让我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探究欲？
不。我说不出口。
那种混杂着愧疚、困惑和一丝莫名在意的复杂情绪，连我自己都理不清，又如何能向她剖白？
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攫住了我。
我猛地放下叉子，金属与瓷盘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我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
“我、我吃饱了。”我避开汐探究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想起学校还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这么早？”母亲惊讶地看着我，“什么事这么急？再吃点啊……”
“不了，真的来不及了。”我几乎是仓惶地抓起放在一旁的书包，不敢再看汐此刻是什么表情，“汐，你慢慢吃。妈，我走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向玄关，背后传来母亲疑惑的嘀咕和汐欲言又止的沉默。
推开家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和那沉甸甸的负罪感。
我知道我的借口很蹩脚。
我知道我伤了汐的心。
我知道我像个懦夫一样逃跑了。
可是，在那团关于冰室雪奈的迷雾彻底散开之前，在我弄清楚那诡异的“等待”和父亲讳莫如深的过去之前，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里。
有些真相，我必须去面对。
有些答案，我必须去追寻。
即使那可能会伤害到我现在最想保护的人。
我攥紧了书包带，迈步融入清晨稀疏的人流，将家的温暖和汐担忧的目光，暂时抛在了身后。
